不過看到葉逢河那張不怎麼笑的臉,也沒了傾訴欲望。
我要快點和國內的生活建立聯系,和葉逢河的助理小張聊得火熱,等反應過來,葉逢河已經拿好了我的雙肩包。
「我自己可以,」說著要從他肩膀上往下取。
他瞪了我一眼,葉逢河長得高,整個人罩住我。
機艙外的空氣有點兒濕,我鼻子很癢,「阿嚏」,我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卻沒注意,竟把鼻血也噴出來了——噴到了葉逢河臉上。
「啊對不起,」我手忙腳亂地拿袖子去擦他臉上的血,卻沒料到我的血越流越多,流到了葉逢河衣襟上。
他拿開我的手,把我的頭按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接著拿紙巾,吩咐他的助理聯系醫院。
「不要,」我鼻孔里塞著葉逢河給塞的兩大團紙,非常狼狽地說:「我不要去醫院,我沒事。」
「有沒有事看了醫生再說,」葉逢河冷冷地說。
不管我再怎麼抗拒,我還是被送到了醫院,這次換我瞪著葉逢河。
可我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葉逢河還是送我去抽血化驗。
進化驗室的時候,我一抬頭,竟然看到了葉逢河眼里深深地擔憂。
這個人也是有心的吧,我這麼想著。
折騰了一番,我終于到了葉逢河的住處。
還是三年前的樣子,連擺設都沒怎麼變。葉逢河還真是個無趣的人,我腹誹著,誰讓他一定要送我去醫院呢。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去醫院。
6
其次是住在療養院。
小時候因為心臟發育不好,我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又被送到了療養院。直到病好以前,我都生活在療養院里。
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堂姐寧鴛喜歡葉逢河,病好了以后,我以報恩為由,哭著喊著要嫁給葉逢河。
我小的時候,堂姐是一個積極開朗、充滿靈氣的女孩子,幾乎沒有人不喜歡她,我也不例外,我甚至一度覺得,寧鴛是寧家唯一例外的那個人。
我從小生活的寧家,外人都覺得那是一個兄友弟恭、溫馨美滿的大家庭。
但我曾經在大年三十晚上年夜飯的時候被我叔叔的兒子反鎖在屋子出不去吃不了飯;也曾在療養院獨自度過了過了一個又一個生日;也曾羨慕其他小孩能正常地去學校上學。
寧鴛不一樣,寧鴛把我從反鎖的屋子里放出來,雖然那時候年夜飯已經吃完了;在我生日過后的幾天里帶著禮物來看我,禮物就是寧鴛學校發的鉛筆和筆記本。
我在寧家不開心,在療養院不開心,曾偷偷吞食過藥片想要一走了之,不過由于我知識的匱乏,吞的其實療養院的護士小姐姐給我的維 C。只有一個小傻子發現了我的不開心。
小傻子叫宋瑜,也住在療養院。
他的腎有問題,據說只有換腎才能解決問題。于是,小傻子的媽媽辭掉了醫院護士的工作,找了療養院的工作,帶著小傻子在療養院住下,做透析,等合適的腎源給他做手術。
小傻子笑起來可好看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但他說我笑起來才好看,嘴角有兩個梨渦,害得我琢磨了好久怎麼才能讓嘴角的梨渦更大點兒。
小傻子還說我聰明、可愛,在此之前,我只聽過親戚們夸過我堂姐寧鴛聰明可愛。
小傻子還會給我講故事。
我總是睡不好,小傻子每天晚上會給我講故事,看我睡著才會離開。他才只大我三歲,但我覺得他像個大人一樣,懂得很多道理,他告訴我開心的時候要大笑,難過時大哭,不要忍著憋著,這樣人才不會覺得委屈。
他說我們現在生病其實就是一個小考驗,不要放在心上,更要開心,要大笑。他帶著我看很多有意思的動畫片,我們笑成一團。
他會講好多好多有意思的故事,會跟我講他小時候上學時的故事。
據說很多爸爸媽媽在孩子睡前也會給孩子講故事,我沒有爸爸媽媽,但我有給我講故事的小傻子。
為什麼叫他小傻子呢?因為我總是被寧家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叫做小傻子,所以我也叫宋瑜小傻子。
不傻的人怎麼會跟我這樣一個孤僻的人一起玩呢?
得知小傻子的腎源預備到位那天,寧鴛來療養院看我。
小傻子高興地真的要傻掉了,他來到我的房間,顧不得屋子里還有寧鴛在,給我看他日記本上寫的那些計劃——等身體徹底好了之后,他會帶上我周游世界,我們一起去倫敦、去巴黎、去馬爾代夫,我們笑著鬧著,不知道寧鴛什麼時候走的。
那天晚上我真的好高興,半夜做夢都是我和小傻子在海灘上散步。
我和小傻子一起等著手術那一天到來。
但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了,原本排到位給小傻子的腎源,被別人搶走了。
很快,小傻子的身體就不行了,他住進了醫院。
我每天都偷偷從療養院跑出來,去看小傻子。
我給他講故事,沖他笑,我跟他說他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告訴他我的梨渦更深了,笑起來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