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沒能等到那天。
時月如先我一步,向葉樺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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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樺跟我解釋,他說時月如會認識他是因為學校里的野貓。
葉樺天生就有親和力,家附近的野貓野狗看見我就低吼,但看見葉樺就會忍不住上前躺倒求摸摸。
而時月如是個貓控。
大小姐沒事就會給學校的野貓,扔幾個很貴的貓罐頭。
而那天她撞上了被貓貓纏住,無奈擼貓的葉樺。
像我們這種利益至上,心里又臟又亂的人,注定會對純潔美好的事物產生向往。
所有生物都會趨向光的方向,飛蛾如此,我和時月如也是如此。
她趾高氣昂地跟葉樺表白了,不顧身后面色難堪的宋霆。
葉樺當然拒絕了她,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時月如,他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如果是一般人,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可時月如是個被嬌生慣養長大的變態。
她高高在上慣了。連宋家未來的繼承人都只能被她指使著干活,她何曾嘗過求而不得的滋味。
于是這位大小姐,干了一件正常人難以理解的事。
她誣陷葉樺非禮她。
這件事在學校內鬧得人盡皆知,時家給校方施壓,于是葉樺被學校推出去消災。
一個優秀的,天才般的學生,因為這個可笑的事被退了學。
而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無錢無勢,甚至只是一個剛進入大學校園的學生。
那天我才知道,原來一直都是看似單純的葉樺在為我遮風擋雨,當他被中傷,我連安慰都顯得那麼無力。
我只能不停的重復說,沒關系,你畫的好,畫家又不看學歷。
葉媽媽哭過幾次,但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葉樺的錯。
我和葉媽媽商量著,等我掙夠錢,就把葉樺送出國深造。
「我的夢想就是成為華爾街操盤手,你必須跟我一起去啊。」我理所當然地告訴葉樺我的打算。
我甚至沒有考慮過,我的付出對當時的他而言是不是另一種負擔。
不過葉樺答應了。
失學好像沒在他身上留下什麼傷痕,他依舊笑意盈盈地教我畫畫,溫和地看著我侃大山吹牛皮。
二十歲的我還不知道,傷痛要抒發出來才會好。
強行忍痛,暗瘡只會越長越大,直到一發不可收拾。
那時的我還沒發現,葉樺從那天起再沒有提過讓我做他女朋友的事。
一個追求完美的理想主義者,在他變得不完美時,他的世界已經開始崩裂。
只是我們沒在意,也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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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這樣,也許葉樺能走出來。
又或者,我和葉媽媽會發現他的不對勁,然后努力把他拉出來。
情況遠沒有那麼糟糕。
可宋霆打破了一切可能。
北方的冬天很冷,那天我在溫暖的教室上課,葉媽媽在門店里如常開業。
葉樺則獨自一人離開了家。
也許是去買顏料,也許是去菜場買菜。
那天他到底是出去干什麼,我們已經無從得知。
接到葉媽媽哭著打來的電話時,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不明白為什麼,怎麼早上還好端端的一個人,再見時手掌就被一根直徑約三厘米的冰棱洞穿。
我趕到醫院時,葉樺垂下頭正呆坐在病床上。
一個畫家被廢了右手。
我簡直不敢想象他被摁倒在地,眼睜睜看著自己手掌被貫穿時的絕望。
這是宋霆找了一幫小混混干的。
他說自己要給時月如出氣,于是便仗著自己家大勢大,毫發無損地毀了一個天才。
即便去報警,這次事件也因為沒監控沒證據而被壓下。
宋家繼承人,就是一座我們無法撼動的高手,他立在那里,滿懷惡意地看著我們徒勞無功。
這背后有沒有時月如的指使我不清楚,但他們誰都不干凈。
葉媽媽去找過宋霆理論,結果被對方惡霸般的發言氣到發抖,她甩了宋霆一巴掌。
宋霆沒對女人動手。
可第二天,急著討好宋少爺的時家,就主動搞垮了葉媽媽的店。
店面被收回,雜七雜八的東西被扔了一地。
葉媽媽操勞了半輩子的努力,因為他們寥寥幾句話成為了一地雞毛。
一把年紀,什麼風雨都經歷過的女人,跌坐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而手受傷的葉樺,甚至沒有足夠的力氣扶起媽媽。
我當時只顧著安撫葉媽媽,忙著收拾一地的用具,卻忽視了當時心理狀況最差的葉樺。
如果被廢了手時,他感到的只是身體上的無力,那麼看到自己的母親當街痛哭時,他大概否定了自己整個人吧。
從小被夸贊,被叫做天才,被所有人寄以厚望的自己,原來只是個任由母親被欺負卻無能為力的廢物。
他開始沉默,笑容從他臉上消失。
我眼睜睜地看著這些變化,隱約察覺到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將會消失在我的生命。
可我錯過了發現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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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媽媽要忙著找地方重新開業——但時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而我忙于日漸加重的學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