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沖宋霆一笑,系好了身上的安全帶。
「沒關系,我來把你安全帶回家。」
車子再次啟動,我臉上漫不經心,心中卻比宋霆還要緊張。
如果消息沒有差錯,那個在時月如死去的那個路段,一輛相似的卡車在等著我們。
這是我最后的收網。
可即使確認了手下這輛車經過了改裝,安全系數很高,我還是忍不住緊張。
厭世是一回事,知道自己即將遭遇車禍又是另一回事。
求生本能使我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尖叫著要逃跑,可我的雙手仍緊緊握住眼前的方向盤。
那一瞬間,我仿佛一只撲向燭火的飛蛾,明知前方是粉身碎骨,卻依然奮不顧身。
在下一個拐彎到來前,我輕輕眨了下眼。
一輛高大的,速度極快的卡車如同怪獸般向我們沖來。
宋霆那一瞬間幾乎在尖叫。
他嘶吼著,嗓子喊得破了音,大喊著讓我快躲開。
可我們都知道來不及了。
那輛車的司機很明顯是蓄意謀殺,龐大的卡車目的明確,以這個速度,我們不可能來得及避開。
我深吸一口氣,在最后一刻壓下了自己的本能,將方向盤猛打到宋霆那邊。
天旋地轉。
劇烈的震蕩中,我無比慶幸國家的防彈玻璃做得如此好——直到此刻我的意識都是清醒的。
我聽見在宋霆在另一側喊著我的名字,聲音聽起來中氣十足。
鮮血順著額頭流進我眼里,眼前被血色籠罩。
我咳了一聲,血沫順著這聲咳嗽接二連三往外涌。
「宋霆,別害怕。」我皺著眉頭,忍著劇痛還不忘說臺詞。
「伊伊你別睡著,我們來說話。」他往我這邊摸索著,扭曲的鋼鐵中探來了男人的手。
「伊伊,你拉著我的手。」
我看了眼他骨節分明的手,一瞬間心里想了數十個辦法在這里廢掉這只手。
可我要他的手做什麼,他欠我的豈止一只手。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
我沒去拉他的手,聲音也逐漸低弱了下去。
與其跟他在這里廢話,還不如安心睡一覺等待救援。
「我還要保護你呢,咱們不會有事的。」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我的雙眼也徹底闔上。
雙耳再也聽不清來自宋霆的噪音。
我沉沉睡去。
17
也許是失血過多,這一覺我睡得格外沉——當然醫生更愿意管這叫昏迷。
夢境中是一片漆黑。
在這片無邊的黑暗中,我見到了很多人。
有人在笑,有人在罵。
時月如歇斯底里,宋霆悲痛欲絕。
一幕幕戲如走馬燈般在我面前上演。
而我無聊地撥弄著這些畫面。
清醒時看見這群人渣已經夠煩了,昏迷時為什麼還要讓我看這些東西?
時光不停倒流著,在這場走馬燈的盡頭,我看到了一個背影。
戲謔的表情僵硬在臉上,托腮的手緩緩放下。
我看著那個背影,卻不敢張口叫他。
低頭看看自己,滿手鮮血,竟然不知道是我自己的,還是時月如的。
骯臟又狼狽,現在的我,怎麼有資格出現在他面前。
我怎麼敢弄臟他。
18
葉樺是我青梅竹馬長大的鄰家哥哥。
作為私生女,我并不是在時家長大。確切來說,直到接觸真相前,我都以為自己只是單純的單親家庭。
我母親是個很奇怪的人。
她漂亮且不可一世,盡管她只是個陪酒小姐。
她不愛我,但她從不虧待我。
即便家里沒什麼錢,該我的學習用品她一樣沒短過我。
她有的時候會抽著煙看我,「好好學習,將來別變得像我一樣。」
母親在我的記憶中,就是這樣一個被煙霧籠罩的模糊人影。
在我過去的人生中,更為清晰身影的反而是鄰居葉樺。
葉樺的媽媽是個善良的中年女人。她丈夫早逝,自己一個人拉扯大了葉樺。
聽說葉樺小時候高燒沒錢買藥,是我媽借錢給她,所以葉樺的媽媽從小就對我特別好。
比起我媽,我和葉樺母子反而更像一家人。
在我六七歲懂事后,我不再祈求得到媽媽的愛。
我開始纏著葉樺。
相比那個會不耐煩地推開我的朦朧霧影,什麼都會修的葉樺就像一個奇跡。
分家的文具盒他能修好,劃破的校服褲子他也會幫我縫好。
葉媽媽要出去擺攤掙錢,寫完作業的葉樺就會陪著我到天黑——如果我媽回家,他就告辭;如果我媽不回來,他就高興地把我帶到他家住。
即便父母的形象缺席了我的童年,葉樺卻沒讓我的過去落下半點色彩。
我不是公主。屬于我的睡前故事,自然也不是嫁給王子就萬事大吉的洗腦童話。
葉樺給我講小飛俠,講永無島。
他講孩子們勇斗海盜,他講不會隨歲月老去的神話。
「小飛俠無所不能,葉樺就是我的小飛俠。」七歲的我老氣橫秋地拍著葉樺的肩膀。
葉樺笑得不行,他問,「小飛俠是我的話,那你是什麼,你總不能是海盜船長啊。
」
我翻了他一個白眼,覺得他真傻。
「我當然是溫蒂啦,溫蒂和小飛俠永遠不分開。」
「對,這就是故事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