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宋霆都躲在屋子里沒有出來見過自己的父母，他這段時間毫不在意外面是什麼情況。

我悠哉地走回臥室。

即便宋霆不再拿我當替身，他還是默許了我繼續睡在這里。

雖然看到我他會更痛苦。

10

每個夜里，宋霆都背對著我入睡。

他的愧疚壓垮了自己，夜里他會驚恐地醒來，對著空氣連聲道歉。

我觀察著他的反應，并暗自記下。

想裝出噩夢不斷的樣子，再沒有比此刻的宋霆更好的模仿對象了。

我側躺著，冷靜地打量著他，又在他快清醒時溫柔地從身后抱住他。

「做噩夢了嗎？」

「別害怕，我在這里，我會保護你。」我安撫地拍著他的后背。

緊繃的肌肉在我掌下慢慢松弛，宋霆一言不發，身體卻對這黑暗中的柔情無比適用。

他再次入睡。

情況沒有好轉，在我堅持不懈穿著白裙子在他面前亂晃后，他開始自殘。

宋霆第一次自殘時，我在樓下美滋滋地把油條泡進了豆漿。

直到他恢復理智，下樓找繃帶時，我才發現他袖口的血跡。

我猶豫了。

如果我現在抽身，宋霆好像也能順利搞垮自己？

也許下次，他就不只是劃傷手臂，早晚有一天他會捅死自己。

不過宋霆的話打斷了我的美好猜測。

他抱著醫藥箱，主動坐到了我身旁。

「伊伊，我害怕。我不想死，可我走不出來。」

我知道，他這是開始向外界求助了。

果然，僅憑對時月如的愛，還不足以讓這位繼承人心甘情愿地去死。

我嘆息著，主動幫他包扎了傷口。

「宋霆，我會陪著你。

」

「我們來治療，痛苦或者歡喜，我都陪著你。」

11

我說到做到。

宋霆去哪我都跟著他。

他不吃飯，我就跟著絕食；他噩夢不斷，我就整宿整宿地陪著他熬。

「有人陪著你分擔痛苦，起碼不會那麼孤單。」我啞著嗓子說。

但人畢竟不是鋼鐵，某個陽光正好的午后，陪宋霆閑聊的我緩緩沉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個恍神的時間，宋霆摸了摸我的臉。

之后，他起身去了浴室，手上拿著的是那把我給他削蘋果的小刀。

我在他摸我臉的瞬間已經清醒。

但我沒出聲，只是看著他走進浴室的背影出神。

我很怕疼的。

以前幫人削鉛筆，把手指劃破我都會嚎半天。

可現在，那把水果刀被我握住，在和宋霆同樣的位置劃開傷口時，我卻沒感到有多疼。

心臟泛起的疼痛劇烈而無法壓制，呼吸間連指尖都泛著痛意。

十指連心原來是真的。

眼前的視野被水汽遮住，我捂著手腕，抽泣著扯出一個笑，「宋霆，你疼不疼啊？」

你說，那個割腕自殺的人，他疼不疼？

12

宋霆自殘時毫無反應，可看到我手腕上的傷卻露出無法忍耐的表情。

「伊伊你這是干什麼，你是不是傻。」

他把我拽去外面，連自己的傷都顧不上，趕忙給我包扎。

我擋開了他的手。

「先包扎好你自己。」

如果讓他看到我手腕上過淺的傷口，大家都得尷尬。

宋霆草率地在自己腕間裹了幾道，又被我逼著打了急救電話。

在他的催促下，我這才遮掩著處理了自己的傷口。

「我說了我會陪著你，你自殘我就和你一起疼。

」

我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得意洋洋道，「宋霆，你甩不掉我的。」

男人咬著牙，眼淚卻流了出來。

「伊伊，我是不是太幼稚了？為了一段感情這麼折磨自己，也折磨你。」

這是宋霆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淚，我簡直要笑出聲來。

幸好理智拉住了我，我露出了溫柔又充滿愛意的眼神。

「走不出來也沒什麼，哭出來就好受多了對不對？」

「宋霆，沒人能忘掉深愛的人。」

「但我們可以創造新的回憶，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們還有無數的未來。」

這話說的我自己都不信，我都忘了這是我從哪兒看到過的雞湯段子。

可宋霆信了。

或許他早就想擺脫這份陰霾，只缺一個拉他的人。

這個人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但幸好是我啊。

13

從醫院回來，宋霆開始收拾自己。

扎人的胡須被剃干凈，染著血跡的衣服被扔掉，那個光鮮整潔的繼承人重新站到了我面前。

「重新認識一下吧。你好，我叫宋霆。」

他微笑著給我遞來一束紫丁香——這是我喜歡的花。

不同于玫瑰的熱烈艷麗，紫丁香淡淡的香氣就和我一般不起眼。

宋祁告訴他我喜歡紫丁香時，一定『忘了』告訴他，紫丁香象征著的是純真美好的初戀。

但我高興地接過了那捧花。

我羞澀道，「宋霆你好，我是時伊人。」

……

宋霆像是在彌補我，又像是在刻意抹去有關時月如的記憶。

他在閑暇時間開始帶我去各地旅游，去的都是他和時月如未曾去過的地方。

我隨口一說的話，他全都當了真，他真的開始創造和我有關的新回憶。

但他越是刻意避免，就越說明他還沒放下時月如。

他喜歡我，這是很明顯的，可他偶爾看到我的背影時還是會愣住。

他也許不知道，在我垂著頭，用和時月如相似角度和他說話時，他的神色會不經意間黯淡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