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掰著手指一條一條數著。
數著那些我刻意裝給他看的巧合。
「你們那麼像,為什麼你不是她?你為什麼是時伊人?」
他雙手捂臉,仿佛在質問自己,「為什麼你不能是月如?」
溫和的笑意像是刻在了我臉上,我低頭抱住了醉意上頭,言語混亂的宋霆。
「我是你的妻子,我可以滿足你所有的愿望。只要你想,我就可以是姐姐。」
我溫聲蠱惑道,「你希望我是她嗎?」
『咔噠』、『咔噠』。
老式掛鐘一刻不停地走著,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僵硬地伸出手擁住了我。
「月如,你是月如。」他說。
7
我告訴宋霆,我愛他,所以我愿意陪著他,哪怕以替身的身份。
宋霆不在意我的理由。
酒精打破了他給自己套上的枷鎖,當他對我叫出時月如的名字時,在他心里我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他開始叫我月如。
他會在下班回家時為我帶一束花——時月如最喜歡的紅玫瑰。
他給我買了整整一屋子的裙子,各式各樣的紅裙子。
他比我還主動的,把我打扮成了時月如的模樣。
那是一段扭曲又漫長的時光。
我模仿時月如的言行舉止,宋霆也假裝忘記時月如已死的事實。
白日在外人面前,他柔情似水地叫我伊人;晚上在床榻之間,他赤紅著眼睛喚我月如。
我無縫切換著自己的角色,而他比我還適應這樣的生活。
慢慢的,他逐漸適應,逐漸走出陰影。
他開始相信,時月如真的沒死。
他徹底相信我是時月如了,他覺得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
他重新露出笑容,而我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我站在他為時月如準備的畫室中央,慢慢撕掉了這些天我為他畫的肖像。
不把他拉上來,怎麼能讓他摔得更慘呢?
得到后再失去,才更讓人痛苦。
8
我開始露出馬腳。
在他給我排隊買回時月如最愛吃的芒果慕斯時,我愧疚地告訴他我芒果過敏。
他訕笑著,說對不起我忘了。
然后一個人失落地吃掉了那份慕斯。
我故意在校慶日換回了白裙子,他問起,我只說是老師會喜歡。
可宋霆不喜歡。
破綻就像出現在玻璃杯上的裂紋,雖然微不足道,可往往讓玻璃杯徹底破碎的,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裂縫。
宋霆開始看著我發呆。
那是他下意識在尋找我和時月如的不同。
而我每個『不小心』的差別,都會讓他黯淡許久。
大腦會配合人用謊言欺騙自己,可心不會。
終于,宋霆壓抑許久的負面情緒爆發了。
起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往別墅里抱回了一只貓。
那天宋祁在公司里不經意提起,他說他不明白女孩子為什麼都喜歡貓。
于是宋霆想起來了,時月如也喜歡貓。
他特地托人買來了一只毛色純白的藍眼小貓——看著像個純潔的小天使。
我狀若欣喜地抬手接過小貓,結果下一秒,小貓激烈地尖叫著,狠狠地給了我一爪子。
我是個難得的貓嫌狗厭體質。
我們都沉默了。
小貓也知道自己干了壞事,掙扎著躲回了宋霆懷里。
我試圖挽救般,倉皇解釋道,「可能是因為不喜歡我身上的顏料味……」
「夠了。」宋霆打斷了我。
「月如也畫畫,可她就很招貓喜歡。
」
宋霆像是要宣泄這段時間所有的不滿一般,飛速地說著,生怕我打斷他。
「月如喜歡芒果,喜歡看恐怖片,這些你都不喜歡。月如不喜歡白色衣服,她說那看起來像是在守喪。」
「可你,你所有的舊友,連宋祁都知道你喜歡穿白裙子。」
我伸手想夠他,但宋霆匆忙地倒退了兩步躲開了我的手。
「你不是月如,是我錯了,月如已經不在了。」
他聲音沙啞,明明站在自己的別墅門口,卻不敢踏進一步。
我受傷地看著他,「宋霆,我盡力了,可你不能完全否認時伊人的存在。」
宋霆避開了我的眼,他抱著貓低聲說,「對,你是時伊人。」
「月如已經死了。」
「是我害死的她。」
9
宋霆鉆了牛角尖。
他堅信如果不是他,時月如根本不會死。
「如果我死了,月如就不會死。」他躲在浴室,對著鏡子喃喃自語。
而我和他一門之隔,站在門外無聲微笑。
他不再上班,這一次的反應遠比車禍剛發生時嚴重。
宋霆的父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擔憂宋霆不去公司會被外人抓住把柄,所以才趕來慰問。
他們責問我,我也只能為難地解釋道,「可能是姐姐的生日將至,宋霆又想起姐姐了。」
被宋母請來的心理醫生,說宋霆是幸存者內疚。
對他而言,活著成為了一種罪過。
宋母大罵時月如害人精,說她死了也不安生。而我溫順地站在一旁,絲毫沒有表露不悅——即便她話里話外是對整個時家的不屑。
「也許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我會陪著他的。」
得到了『過段時間就會好』的信息,宋霆的父母滿意離開。
他們并不在意宋霆此刻的痛苦。只要兒子還能回公司工作,宋氏的大權不會落到旁人手里,他們就可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