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次回家,才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有多麼不容樂觀。我現在根本沒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時常大悲大喜,殃及身邊的人。
想了幾天,再不安心養病,可能真的會忍不住自我了結,我放不下我家那兩口人,雖然掙錢要緊,但要想好起來,只能先辭職。
而此刻我根本沒力氣想感情的事。況且,誰愿意和一個精神病人在一起,我都自身難保了,沒必要拖累別人。
可沒想到延齊在聽到我坦白后,竟然說:「我知道。」
他告訴我,很久之前他發現我在吃氟西汀,再結合我的日常行為,就猜到我可能患了抑郁癥,但因為我一直保密,他才裝作并不知情。
延齊:「是助理的工作太辛苦,讓你太累了嗎?」
我無奈搖頭:「不是的。完全是我自己的問題。」
6
辭職后,我去看心理醫生。
醫生姓徐,是個喜歡穿靛藍色襪子配棕色涼鞋的老頭,他慢條斯理告訴我,你要先知道為什麼會抑郁才能治好抑郁。
「我他媽花錢是來聽你說廢話的?」
我蹭一下站起來。
「你們的投訴部在哪?我要投訴你,你個庸醫。」
延齊在候診室等我,看我生氣地沖出來,連忙一把抱住我。
「怎麼了,許軼?你先冷靜一下。」
我試圖掙脫他。
「我要投訴!看心理醫生根本沒用,誰都治不好我!我死了算了!」
兩分鐘后,我冷靜下來,轉而哭了起來。
我回到門診室跟剛剛的醫生道歉:「對不起徐醫生,我剛剛情緒突然激動了,對不起,希望您見諒。」
徐醫生笑瞇瞇的,沒跟我一般見識,估計是干這行多年,見過太多我這樣的。
看完醫生,我和延齊去吃飯。路上,他跟我念叨哪里的什麼菜好吃。
我懟他:「延齊你煩不煩?活著就這點追求了是吧?」
他愣住。
我對著他一頓輸出:「你這表情什麼意思?不好意思,我辭職了,再也不用看你丫臉色了,你就是想發火也得給我憋著!」
延齊徹底啞聲了。
車到了地方,我又捂著臉哭了。
「許軼?怎麼了?」
我邊哭邊說:「你陪了我一上午,我竟然因為你啰嗦了幾句就把你罵了一頓,延齊,你離我遠遠兒的吧,我瘋了,我會傷害你的。」
他俯身過來,輕輕用指腹抹去我的眼淚。
「我才是瘋了,看你這樣還覺得挺可愛。」
我握過他的手,抽噎著道:「下次去見徐醫生的時候,你也跟著吧……治治戀愛腦。」
延齊:「……」
之后我又陸陸續續去見了幾次徐醫生,雖然沒之前嚴重了,但也沒太大進展。
延齊:「要不然換個醫生吧,這老頭好像不管用。」
我:「不要,我跟他聊得來。」
其實是因為我爸活著的時候,也喜歡襪子配涼鞋,我看著徐醫生,親切。
一想起我爸,我就想到我哥了。
之前上班一直沒時間,現在終于閑下來了,想回去看看他們。
延齊非要跟著,還在后備箱帶了大包小包不知道什麼,說是給許立和許律的見面禮。
「延總怎麼親自開車,司機呢?」
我坐副駕上揶揄。
他理直氣壯:「我為什麼要帶一個電燈泡?」
我的臉紅了紅,眼睛看向窗外。
一想到上次見面,跟許立是吵架結尾的,心里又是一陣難受。
去水果鋪找他們的時候,許律遠遠看見了我,發出一聲驚呼:「哥!你快看,我姐帶了個男的回來!母單開花啦!」
我:「……閉嘴!」
男的:「作為一個霸總,這樣樸實無華的形容,已經很久沒聽到了。」
許立聽見許律的喊叫,趿拉著鞋就從鋪子里鉆出來瞧熱鬧。
「我靠。真是男的?」
我哥這人平時相當沉著,能讓他發出驚呼的事兒,已經不多了。
晚上許立做了很大一桌飯,多到桌子都顯得有點局促。
我臉抽抽兩下:「許立先生,咱會不會太夸張了?」
許立義正言辭:「既然來了客人,咱們許家就要好好招待。」
趁延齊不注意偷偷跟我耳語:「小延是做什麼的?怎麼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
又瞄了一眼客廳里堆了一地的禮物:「還挺能擺譜。」
與許立相反,許律這小胖子顯然已被糖衣炮彈收買。
「哇,這個高達好棒!我好喜歡!謝謝姐夫!姐夫真好!」
「乖,你喜歡我就再給你買一百個。」
「姐夫萬歲!」
我看向延齊,他已經在一聲聲「姐夫」中迷失了自己,一臉的受用。
我:「……」
因為我家空間小,四個人晚上怎麼睡的問題把許立愁了一下,最后決定讓延齊和許律睡大臥室,我睡小臥室,他睡沙發。
我:「哥,延齊不在這住。他在這邊有房子。市中心那個新樓盤,知道吧。」
許立從柜子里費力搬出一床被子:「哦,小延在那買房啦。這小伙……老伙計可以啊。」
「也不是買,那一片都他蓋的。」
許立手一滑,被子砸地上了。
7
半夜,許立起夜,打開燈看見我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披頭散發坐在客廳,嚇得整個人「嗷」一嗓子。
我頂著倆黑眼圈幽怨地看著他:「嚇死我了你。」
許立捂著心口問我:「你是不是有病?」
我張口就否認:「沒。
」
他嘆了口氣:「我說真的,你現在去演裘千尺都不用化妝的。」
我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