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異口同聲。
我來不及跟他解釋那麼多,只說:「延總,我家里人住院了,是很急的病,要回趟老家,需要向您請幾天假。」
延齊:「你怎麼回去?」
「坐高鐵。」
「上車。」
我遲疑了一下,上了延齊的車。
路上,延齊問我:「你弟的病嚴重了?」
我此刻六神無主,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
「你需要我怎麼幫你?」
「謝謝,如果需要的話,我會主動告訴您的,真的謝謝了。」
延齊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許軼,你為什麼總是跟我這麼客氣?」
我沒心思琢磨他話里的意思,嘴上客氣道:「應該的。」
我下車時,延齊把我叫住。
「許軼。」
我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很焦灼。
「需要我陪你嗎?」
我終于察覺今天的延齊有些過分體貼了。
「謝謝您。不用了,耽誤工作我已經很內疚了。」
我內疚什麼,公司沒我又不是不轉了。我是擔心自己的飯碗,說這話也是想告訴他,我請假是不得已的,不要上升到我的工作態度。
在高鐵上我才反應過來,延齊怎麼知道我弟的病?
到醫院時,已經是凌晨 3 點多了。許律的病基本控制住了,已經轉到了住院部。
我去的時候,許立在病床旁陪護,許律像個小豬仔似的正睡得香,身上插著一堆五顏六色的管子。
懸了一路的心終于放下了。
醫院安全通道里,許立告訴我,這次許律是糖尿病酮癥酸中毒,發作起來十分兇險,幸好這次送醫及時。
「阿軼,哥哥知道你工作辛苦,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但我怕律寶撐不過來,你以后再也見不著他。」
許立眼眶濕了。他年紀不算大,但頭上竟已有了白發。
我鼻頭有點發酸:「他這次怎麼這麼嚴重?之前不是控制得很穩定嗎?」
「怪我,沒看好他。讓他被壞孩子欺負了。」
許立說,社區的小孩們一直拉幫結伙欺負許律,他一般都讓許律待在店里,不和他們接觸,今天他有事出去了一下,回來就看到許律正被按在地上扇耳光。
「還罵他是沒爸沒媽的死肥豬。罵我是討不著老婆的光棍兒,罵你每次回來穿得不正經,一看就是在外面做小姐。律寶當時情緒一激動,就犯病了。」
我的心像讓絞肉機絞了幾下。
「這種話可能是家里大人議論的時候,被孩子聽去……」
「孩子說的話怎麼了?」
我打斷許立,暴怒。
「他們扇的耳光就不疼了?他們說的話對許律就造不成傷害了?」
我本來今天就精疲力竭,又聽到許律遭了欺負,情緒登時繃不住,沖著許立發起脾氣。
「你呢許立?你一點錯沒有是吧?你明知道那是一幫壞種,還敢放律寶一個人在店里,你一個大人連個孩子都看不住嗎!」
我的吼聲在安全通道里傳來劇烈的回音。
許立愣住了,無措地看著我。
「但凡你平時不這麼慫,他們怎麼敢隨便欺負到律寶頭上!這次的事也是,你又要忍氣吞聲是吧?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讓我操心!我真的很累啊!」
我真的累得喘不上氣了。
「許立,你真的很無能。」
我狠狠瞪他一眼,推門離開。
第二天,許律醒了,我把新買的手機送給他。
他心態好,被霸凌了也沒往心里去,樂呵呵捧著手機包裝盒親了一口。
「姐我愛你!」
我說,律寶,你是個大人了,大人世界的法則就是,誰打我我打誰。
他皺了皺眉頭,也許是想起了不好的事,臉上浮現痛苦的表情。
我于心不忍,但這些道理我必須教會他。
「姐,可是我不喜歡暴力。」
我一時噎住。瞄了一眼旁邊的許立,他正看著許律,滿眼心疼。
是啊,我倒是不任人欺負,被社會毒打時還不是無力還手。
我囑咐許律幾句,就要回去上班了。
走之前,許律問我:「你什麼時候再回家?」
「過年。」
「好耶!還有一二三……」
他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還有五個月咱們就團聚啦。」
「嗯。我走了,你們好好的。」
「姐,你要快點回來。」
「嗯。」
出了病房,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
三天后,我回到公司,遞交了辭職信。
5
「你要辭職?」
延齊問我。
「是的延總,謝謝公司多年的栽培,我……」
「為什麼?」
「原因信里有寫。」
他把信扔在一邊。
「我要聽真實原因。」
「我現在這個職位,無數優秀的人才會搶破頭來爭,您沒必要發這麼大火。」
我看到延齊笑了一下,他這種壓著火的笑我還是第一次見,心里不由緊了緊。
「許軼,你不是想做撈女嗎?」
撈女?
我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是和溫知夏吃飯那次,我氣溫知夏的話又被他聽了去。
他朝我走過來,目光幽深。
「那為什麼不試著撈撈我?」
我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驚訝地看著他。
他深吸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上前緩緩抱住了我。
冷冽的聲音傳入耳中。
「許軼,我的心思,你是欲擒故縱還是真沒看出來?」
我心里苦笑,又想流淚,我又不是木頭,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我輕輕推開了他。
「延齊,我有精神病。」
我真的有病。
我患上了抑郁癥,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我以為這病沒大礙,現代人誰還沒點病,所以一直堅持工作,直到開始丟三落四,注意力不集中,精力不夠用得厲害,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