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想來投奔你,你也是母親,我只是在祈求你……哪怕是,看在你阿姐與我也曾交好過的情分上。」
在她口中,我卻漸漸聽明了了另一段故事。
阿姐還是太子妃時,與劉執是兩情相悅的。阿姐溫婉善良,也有少女的天真爛漫,劉執生母死于宮斗,所以他厭煩女子間的爭斗,與她在一起時,便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是先帝和太后不斷施壓,劉執是未來的天子,怎可只有她一個女人。特別是當阿姐接連失去兩個孩子以后,她終于妥協了,在劉執的不解中,阿姐不斷地把他推了出去。
連帶著推出去的,還有劉執的真心。
從那之后,劉執身邊便多了許許多多的女人,包括鄭秋月,也包括入府許久卻不得寵的孟雨嫣。他本不喜孟雨嫣,起初是覺得她與阿姐性情才情相像,才漸漸開始出入她房里。
劉執當著阿姐和眾人的面在酒后指著孟雨嫣說:「孟氏,若非你與謝婉幾近相似,孤萬不可能寵幸于你,可惜那謝婉,是根木頭。」
而孟雨嫣,卻是為了這個原因恨上了阿姐。
她身后并無權勢,可是腦子還算聰明,主動邀請成為鄭秋月的盟友。
鄭秋月原本是真心想和阿姐做姐妹的,可是漸漸地,太后和母家的期望壓得她不得不爭。
「孟雨嫣把自己的把柄給了我,甚至不惜在我面前喝下絕子藥,用一生不育皇嗣作為代價取得了我的信任。」
孟雨嫣,竟是如此心狠之人……想著她平日里謹小慎微的模樣,我聽著不由得后背發涼。
「她的把柄,是什麼?」
「謝婉小產后,孟雨嫣日日在她的湯藥里放了至陰至寒之物,讓她日漸身竭,若是她再有孕,便是催命符。孟雨嫣說,她只想謝婉死,我便信了她。」
茶盞被我親手捏碎,殘渣在我手中扎得鮮血淋漓。
這個惡毒的女人,我阿姐竟是被她害死的!她將真心托出,卻是得到這般回報。
「我受孟雨嫣蠱惑惹怒了皇上,她趁機搶了我的越兒,我雖有她的把柄,可是她拿捏了我兒的性命,我根本不敢動她分毫!
「謝瑛,我看得出來,皇上是真的喜歡你。你言行大膽不收禮教管束,卻是得了他的心。我原以為他愛我,可是我高估了自己。所以我愿意賭一把,賭最后的贏家會是你。只求你能讓我越兒活著,哪怕是被貶為庶民。」
「你怎麼就知道我會信你說的話。」我看著她,神色不明,我承認她的話言辭懇切有幾分真情實感,但是并不代表就會相信她。
鄭秋月退后一步,畢恭畢敬地向我行了個禮:「貴妃娘娘,你就當將死之人,其言也善罷。」
她叩首跪別,然后緩緩退下。
看著她漸漸走遠的背影,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她第一次來聽雨軒的模樣,那般趾高氣揚,那般自信美麗。
這后宮啊,究竟是蹉跎了多少人。
23
三月喪期一過,劉執便恢復了我的貴妃之位,中宮空懸,更是大手一揮指了我代使皇后之責,移居正儀宮。
還特意下旨,不準人改動里面任何陳設,就如同阿姐在時一般。
原本對我復寵頗有微詞的人見此再也無話。
我讓陌荷姐姐住進了我原來的聽雨軒,那兒位置偏僻卻安靜愜意,離馬場近,她平時也能時常看看哲兒。
阿爹又捎來了家書,言語中滿是關心,又怕言多有失,只愿我身體康健。
我心中酸澀,竟暈了過去,御醫探脈道我已孕一月余,劉執大喜,直接冊封我為皇貴妃,那是僅次于后位的位子,且與皇后一般,獨一無二。
我似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權力,甚至比之之前更甚。
可每到深夜,還是讓我極度孤獨。
「阿瑛,你在想什麼?」
身后多了一雙手將我緊緊環住,男人慣有的龍涎香漸漸清晰。
「皇上,我想家。」
劉執將我扳過身,一臉認真地反問:「阿瑛在說什麼胡話,這兒不就是你的家?」
我心道,不,這兒不是。但嘴上還是應著他:
「是啊,皇上在的地方就是阿瑛的家,所以皇上不能走遠,你若是去那梅蘭竹菊那兒,我就跟著搬過去。」
我故作吃醋地攬住他的脖子,話中半真半假。
「嘖。」
他哭笑不得地「嘖」了一句:「朕只封了個梅妃和竹妃,哪里來的竹菊,你可莫要無中生有。」
「誰知道您會不會再收幾個春夏秋冬琴棋書畫風花雪月的。」
「哪里會有這麼多女人,朕嫌煩,這就回去草擬一份圣旨,以后再無選秀可好?」
我知他說的也是真話,但還是有些不依不饒:
「那可是您說的,臣妾可沒說。」
「你啊你,真是朕的小醋精。」他伸手指了指我的腦袋,似是拿我全無辦法。
最為炎熱的八月是我的生辰,我已懷胎四月,胎像穩定,劉執允我回家省親,這是后妃少有的恩典。
正和 13 年。
于我進宮已經整整七年,這條路我曾走過無數次,只是這次,我終于踏出了這扇高高的宮門。
此時我不過 22 歲,卻如同過了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