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太……累了,我該走了。」
她呢喃著,口中不斷涌著鮮血,癱軟著像是被抽光了渾身的力氣。
「婉姐姐,我去請太醫過來!你莫要說胡話!」
耳邊是陌荷姐姐驚慌的聲音,她慌亂地跑了出去,口中滿是祈求。
我從未見過她這般不冷靜,也沒見過阿姐這般痛苦,整個人只能坐在原地不斷發抖。
「多活這幾年已是上天垂憐……看著景文長大阿姐已無憾了,接下去就靠你了……阿瑛。
「你要……好……好……活下去……」
火炮的聲音太大,我看著阿姐的嘴張了又合,心中的悲傷被無限擴大。
「求求你,阿姐,不要留下我一個人,阿瑛不行的,阿瑛真的不行的。」
「救命啊,有沒有人,救救我阿姐啊。」
我的聲音喊啞了,阿姐的手慢慢地,慢慢地垂了下去。
「阿瑛……兄長和弟弟……來接我了……」
我抱著阿姐,呆呆地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感覺她的溫度一點點消散。
煙花散盡,耳邊是他人的歡聲笑語。
而我卻沒有阿姐了,這世上我最后的手足在這年遠去了。
21
正和 13 年,皇后薨逝。
國喪鐘聲響徹宮內外,紅色的錦緞窗花陸續被撤下,換上了喪幡,沒有新年的喜氣,一時間整個皇宮都是白色,人人臉上皆是哀容。
阿姐躺在梓宮中,她身上穿著云合皇后的朝服,頭上戴著代表后位的鳳冠,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般。皇后,那是多少女人擠破頭都想坐上的位子,卻是成了我阿姐一輩子的牢籠。
我一身素縞,長發未梳,木訥地往火盆里遞著紙錢。陌荷姐姐已經哭得昏厥多次,我讓宮人將她帶回宮照顧妥當。
劉執來時,我并未看他,這個男人是我謝家兩姐妹悲劇的開始。
他一直盯著阿姐的臉,伸出手又縮了回去,就那麼站著許久,臉上滿是悲傷,細細看了眼,竟還流出淚來。
這個男人,阿姐活著時與她離心,卻又在她死后假裝深情。
「阿瑛……」
他叫著我的名字,一如當初那般溫柔,也許還帶著絲對阿姐的愧疚。
年少時我對他也曾有過愛慕,即使我曾無數次地告訴自己不能對他動心,但還是動心了。
過去幾年的愛恨糾纏,有謊言,也必有真心。
然而現在,我有多恨這個地方,就有多恨他。
可是我不能表現出來,我已經失去阿姐了,這世上再沒有能護我周全的人了
現在,我要為了謝家,為了景文,為了晉陽,為了陌荷姐姐和哲兒活下去。
丟下最后一張紙錢,火苗灼得我指尖刺痛。我整理了下心情,噙著淚抬頭望向那個男人,臉上帶著卑微的祈求。
「皇上,阿瑛只有你了……」
我愿意,再次陷入這泥潭。
22
許是久別重逢的欣喜和新鮮感,又或許是等到了我的低頭,劉執心中男人的征服欲被無限放大。
他像個勝利者,一連多日宿在我宮里,一次次霸道地占有著我。
皇后新喪,她的親妹妹迫不及待地爬上皇上的龍床,后宮多少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甚至于連景文都不解,好幾日不愿理我。
可是我不怕,也再沒有后路讓我害怕了。
我與劉執似乎又恢復如初,他來我宮里的頻率也是勤快異常。回到我身邊的晉陽看到她父皇也很是開心,時常脆生生地喊著抱抱不撒手,逗得劉執分外歡喜。
他甚至已經擬好旨意,等著阿姐喪期一過,就立刻恢復我的貴妃之位。
誰也沒想到,我謝瑛,就這樣死灰復燃了。
我也沒想到,我恢復恩寵后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鄭秋月。
印象中的她一直是那副明艷動人高高在上的模樣,此刻卻像蒼老了幾十歲。
依舊絕美的臉上有了些許歲月的痕跡,明明才剛過 30 的年紀,卻是滿頭白發。就連原先愛穿的紫色錦緞也變成了素色的粗布,遠遠看著,竟像個老嫗。
我還未恢復妃位,與她同階,她卻畢恭畢敬地向我行了個禮,我虛扶了一把,淡淡道:
「鄭嬪,于理不合。」
「誰不知道皇上已經擬旨,你早晚是貴妃,我行禮也是應當的。」
她看著瘦弱了許多,身上已經全然沒有了曾經的傲氣,作為相國府和太后的棄子,這些年恐怕也是并不好過。
「謝瑛,當年你剛入宮,我當真是輕看你了,你比我更適合在這宮里生存。」
她看著我,微微笑著,言語中滿是誠懇和自嘲。
「你今日來我宮里,不會只是來說閑話的吧。」見她還是卑躬屈膝的模樣,我也懶得理會,撥了撥茶盞,小口抿了一口。
畢竟,她做過的那些事,我還記得。
「謝瑛,不管你信不信,這麼多年我和謝婉雖然時有爭吵,卻從未害過她,你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劉景文得了皇上的心,他成為儲君和帝王是早晚的事,但是我希望,我求求你……不論如何,饒我越兒一命。」鄭秋月跪在我腳下,不斷磕著頭,沒多久額頭便流了血。她說的話我只聽懂一半,心中對她也還是防備。
「孟雨嫣絕非善輩,她看著無辜,實則心狠手辣。我的越兒被他教養得起了禍心,從前我想讓他當儲君,我想做皇后,可是失寵的這幾年我才明白,我只想讓他做個普通人,平安健康地長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