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剛說完,劉執的臉色便陰沉了下來。與他相處多時,我當然知道如何能取悅他,也知何事是他的逆鱗。想來他此番本也是為了鄭秋月來責問我和阿姐,知是錯怪了阿姐,也明了我受了委屈,內心一陣愧疚,當下便下旨道:
「來人,但凡今日來過怡妃宮里的嬤嬤,有一個算一個,找出來通通杖斃。」
「聽雨軒的宮奴護主不力,驚擾龍胎,賜死。」
「安貴妃言行有失,罰俸祿半年,收回協理六宮之權。宮里的執教女官既然沒教會她如何向皇后行禮,留著也是無用,賜杖殺。」
我內心有些許觸動,他不過舌齒相碰,幾條人命便沒了,這便是帝王嗎?
雖做好了會沾血的準備,真的經歷時卻又本能地恐懼。但是我又想起那些人如何對待阿姐和景文的,還是強忍著,勸自己狠下心。
畢竟別人絕對不會因為我善良而對我仁慈。我要在這里活下去,就必須要學會心狠。
「婉兒,你是朕親封的皇后,我知你不是好爭的性子,但是在后宮,你是后宮之主,不用一味地忍讓。
「平日里是朕讓你受委屈了。」
他伸手將阿姐拉了起來,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
「景文是個好孩子,是你教養得好。阿瑛有孕,她是你親妹,日后起居飲食便交由你照顧了,朕信得過你。」
突然的親近讓阿姐有些錯愕,她還是點了點頭,退后兩步規矩地行禮。
「臣妾知曉。」
「傳旨下去,怡妃孕育皇嗣有功,晉怡貴妃,賜協理六宮之權。阿瑛,從今以后在這宮里無人能再欺辱你,待你生產后便舉行冊封大典。
」
我一愣,這劉執封妃也太隨意了些。
他登基多年,許是經歷過奪帝之爭和后宮爭斗,他的后宮女眷并不多,位分高的也就那幾個,連帶著子嗣也很稀薄,除了嫡子景文、二皇子劉越、四皇子劉乾,便只有祥嬪生的三皇子劉哲。
此刻他的眼中滿是裝不下的柔情,撫著我的背,在我耳邊輕聲道:
「阿瑛,朕希望這一胎能如朕所愿,是個公主。」
我突然想起了那日他與我隨口說的話,摸著還未隆起的小腹,心中一陣波瀾。不知他對我有幾分真心,但是對這個孩子大抵是真的歡喜吧。
14
鄭秋月不過被罰禁足三個月,想來皇上是真的動怒了,但不知是忌憚她的母家,還是心疼他的愛妃,也沒給什麼實際的懲罰。
我安心待在阿姐宮里養胎,過了好一陣舒坦日子。劉執時常下了朝便過來看我,偶爾也會去阿姐那兒看看景文,這些日子阿姐眼看著精神也好了大半,只是對著劉執仍然是不冷不熱的模樣,他亦不想自討沒趣,每次坐會兒便找個借口回去批折子了。
前朝那些個老頑固提議劉執多納新人,好充盈后宮,左右推托不過,選秀的日子就定在八月。
我私下暗罵劉執薄情寡義,阿姐見慣不怪,一旁的祥嬪卻是笑出了聲。
「一生一世一雙人,只在夢里才會有罷。
「阿瑛妹妹,何況那人是皇帝呢。」
我只覺得阿姐的神色不著痕跡地變了變,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祥嬪姐姐簡直是宮里最清醒的人了,她本是宮中小小的官女子,與劉執也只有過一夜情緣,卻是意外懷上了三皇子劉哲。
無奈她父親只是個八品的典籍官,母家并不出眾,哪怕生下皇子也只封了個小小的嬪位。當年安妃盛寵,仗著自己地位高,想把三皇子過給沒有子嗣的虞婕妤撫養,若不是阿姐,恐怕皇子哲也無法平安在祥嬪姐姐身邊長大。
她生性不爭,如她的名字陌荷一般淡然,甚至于在這后宮沒有存在感,也就偶爾來阿姐宮里走動。三皇子劉哲是個隨性頑劣的性子,比不得其他人那般好讀書,不過祥嬪卻很是滿足。
祥嬪姐姐說她從未想過得到誰的寵愛,也沒有想過交出自己的心。她只想活著,只想哲兒平安長大,平淡過完此生便已足矣。
明明她與阿姐都是這麼好的人,卻是被困在這高墻之內,劉執從出生便注定不會只有一個女人,那一瞬間仿佛有無數思緒飄過我的腦袋,我心頭那陣隱隱的悸動,終是被我藏在了最深處。
正和 8 年,春節。
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鋪了滿滿一地。
這段時日,鄭秋月復了寵,宮里也多了幾個新面孔,雖說劉執不近女色,可自打那幾個新人入宮,來我這的次數卻也是肉眼可見地少了。
身體變得愈發笨重,我摸著圓滾滾的小腹,坐在院子里的軟榻上,碰著手爐,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
劉執遠遠地站著,笑聲卻是先傳了過來。
「朕的阿瑛,愈發像只小貓兒。」
我并不理會他,往嘴里塞了幾顆南方上供的櫻桃,咀嚼了兩口嘟囔著。
「不去陪您的新歡,跑來臣妾這作甚子。」
「你怎又吃醋了。」他披著一個大裘大步過來,腳下都是嘎吱嘎吱聲,手上還拿著碧璽手串,俯下身摸了摸我的肚子,笑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