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有點怕她和謝江知合不來。

謝江知嘴很毒，情商也不高，也不怎麼會說話。

結果很怪，他們相處得非常和諧。

彼此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種默契連我都沒有，周澈看見了之后也嫉妒得不得了。

一年后，我們舉辦了婚禮，在 z 市的一處不知名海灘。

我找了這個地方很久，安靜但是又無比美麗，是很適合休息的地方。

我們婚禮舉辦得很簡單，只邀請了至親和非常好的朋友。

那天晚上，高冷的謝江知同志拉著我的手哭了一晚上，非常幻滅。

隔天早上醒來，他嚷嚷著要給我噴失憶噴霧。

海邊的天空好像也格外藍。

那些不堪的曾經好像不存在，一切幸福得都有些不真實。

18

可惜幸福是泡沫。

我就知道他不會放過我。

我才和謝江知在一起十年，小枝還沒有長大。

我明明好好地接受了治療，為什麼還不放過我？

一開始時，只是偶爾會聽見他的聲音，再后來，我開始看見他的臉。

他冷靜地看著我，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

「你也會變得和我一樣。」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是啊，我逃不掉的。

我是他的女兒。

當我深夜發現身邊的謝江知變成他的模樣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完蛋了。

謝江知是他，小枝是他，周澈也是他。

每個人都是他的臉。

人在完全絕望的時候，是無法發出尖叫聲的。

我用盡所有的理智，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傷害他們。

謝江知察覺出了我的不對勁，我本來想告訴他。

可是我的父親就站在我的耳邊輕聲說：

「你不是很看不起我嗎？你也會控制不住你自己的，你猜會怎樣，你們會不會變成我和你媽那樣?」

然后我看見謝江知變成了遍體鱗傷的媽媽，小枝變成了那個小小的，擔驚受怕的自己。

理智的時候越來越少了。

小枝放學回家，她收集了一堆廢酒瓶子做手工。

看到那堆綠色的酒瓶，我腦子里的弦一瞬間就斷了。

小枝變成他。

我把她推倒在地，無視她的哭喊與尖叫，我抱住那堆酒瓶從窗戶上扔了下去，把小區里的一只小貓砸得血肉模糊。

我的爸爸咧開嘴，捧腹大笑。

他說，林念，我的寶貝乖女兒，你也完全瘋掉了呀！

19

我離開家，去了我和謝江知結婚的那個海灘。

這里是我一開始就找好的地方，我也猜到我自己會變成這樣吧。

我從下午四點鐘坐到凌晨三點，從晚霞絢爛看到天色漆黑。

這世上最好的事情，莫過于失而復得。

可我是失而復得，又得而復失。

愛情，親情，家庭，小孩。

上天把我最渴望的東西在我面前晃了一下，又殘忍地收走。

真殘忍啊，他明明知道我要什麼，卻什麼都不肯給我。

不能再看了，太陽出來就會舍不得啦。

我走進海里，讓咸澀的海水灌進鼻腔。

是冬天，海水冷得刺骨，沒有月亮的夜晚，一點光也沒有。

我不是一個人，還有我當年沒能殺死的父親。

在窒息的那一刻，我的父親終于滿意地消失了。

我無法忍受瘋掉的自己，我無法原諒傷害他們的自己。

我只是很遺憾，又很不甘心。

明明世界上幸福圓滿的人很多，怎麼就不能多我一個呢？

意識完全消散的那一瞬間，我發現自己其實沒那麼勇敢。

我其實很怕。

我怕謝江知會討厭我。

畢竟我一次又一次地騙了他。

但是他那麼好，他應該不會討厭我的。

可是就因為他那麼好，他又會找我的，就像當初傻傻地找了我七年。

謝江知，對不起啊。

明明說過要和你永遠在一起的。

我又騙了你。

不過這次，我不會再耽誤你七年了。

（全文完）

作者：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