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是一杯蜂蜜水。
我確實宿醉頭疼。
但這對于蕭廷玉來說,有些過于貼心了,合理懷疑他想要毒死我。
「不好吧?實名制投毒。」
他的臉更黑了,緊繃著下顎,像要被我氣死了。于是我不敢作妖,接過來小口小口喝。
「翻過年來你就該議親嫁人了。不說學習中饋,竟還敢喝起花酒了?」
這我可就不服氣了。
「我可是紈绔!哪有紈绔不喝花酒的?!」
「?」
我這一頂嘴,可把蕭廷玉整愣住了。要知道他出征前,我可是言聽計從,緘默三尺的。
可惜,天,已經變了。
「我,」我笑容明媚地指向自己,「移情別戀了!」
「哦。」
「你不問是誰?」
「……你不適合進宮。」他垂首深深地注視著我,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如好好學著掌中饋,收收心,嫁給我。」
我驚得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瞧面前的男人。
如若一年前我聽見這個話,可能會高興得飛起來,可如今只覺得五味雜陳般復雜,只覺得心中余下的那點執念,終于散了。
眾所周知,女人走出一段戀情后,腦瓜子都會機靈很多。
在我看來,曾經對蕭廷玉的喜歡源于他的與眾不同。
我是在阿諛奉承和獻媚中長大的,本就一身傲氣,只有他對我不屑一顧,時常開口就是訓斥和嘲諷。
原來:嗯?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現在:這不是欠得慌麼?!!
我斟酌著用語:「我不適合嫁給你。」
蕭廷玉蹙起他好看的眉毛:「你還在賭氣?」
賭氣??剛剛的話都白說了唄。
我忽然禮貌不下去,對他翻了個白眼。
一年前被他拒絕后,我將皇后之位定做目標,日日進宮在慶裕帝面前刷存在感。
慶裕帝出生便是皇太孫,帝位毋庸置疑是他的,于是自小便修習帝王之術,喜怒不形于色,教養極好。
而我是那種別人不發怒,我就能得寸進尺、騎在被人腦袋上作威作福的性子。
開始我去煩慶裕帝時,他雖然不搭理我,卻也由著我鬧。
為他磨墨時,將墨汁濺到奏折上。
吃完糕點后,拿他的龍袍擦手。
端茶時,燙水灑他一身。
這種事情不勝枚舉。可他絲毫不生氣,只是垂眸等著我撒嬌討乖,甚至在我拉著他的衣角喊「九哥哥」時,能明顯感受到面前人雀躍的心情。
慶裕帝喜怒不形于色,可長睫會顫,耳垂會紅,說話時的語速都會放慢。
冷臉是表象,絲毫唬不住我。
這些可愛的小細節令我興起,細致入微、不加掩飾的偏愛又令我淪陷。
被坐擁天下的人放在心尖上,是一件可以讓人得意忘形的事情。
慶裕帝不主動接近我,我就笑盈盈地攀著他,低聲與他說笑。
他會隱忍地握拳,我就偏要此時與他十指相扣,惹得他染上薄紅。
他不拒絕我的撥撩與挑釁,我就可以為所欲為。
他喝醉了會質問我:「窈窈,你不喜歡朕就不要來惹朕。」
我不解,哄著他再說些,他卻又縫上了嘴。
我抽身離去,他卻又可憐兮兮地勾住我的手。
司徒珩,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說我薄情也罷,可我就是變心了。變心的對象甚至都沒有主動,不過是用那雙含情目,包容著我的一舉一動。
所以就算不入宮,也不要嫁給蕭廷玉,我都不喜歡他了,哪里忍得了天天被數落。
于是我給蕭廷玉進行了一番解釋,也不管他信不信,反正我要打道回府了。
走到天字號的門口時,卻被吸引了目光。
「這怎麼回事啊?」
那片墻上本浮雕著祥云瑞獸,南珠、寶石點睛,華貴無比。此時卻掉了一塊漆,藍寶石上還沾著血跡。
蕭廷玉瞥了一眼:「成王來接陳歡歡的時候生氣捶的。」
「啊?司徒子澄還有這力氣?」
「……嗯。」
7.
世間的有情人大多數都瞻前顧后、猶豫不決,不肯將事情挑明了說,盡管無端生出了諸多煩雜,卻依舊抵不過對未知的害怕。
說到底,還是「喜歡」叫人患得患失。
沈玉窈怕慶裕帝問她,憑什麼覺得自己抵得上這后宮佳麗三千。
慶裕帝怕沈玉窈告訴他,她從前的要進宮不過是一時興起。
我有我的驕矜,他有他的傲氣。
于是就算是不挑明,我們也在暗中達成了共識,那日御書房中,我的一時沖動之言也塵埃落定,被打上了「真心話」的標記。
從那以后的三四個月,仿佛是一種心照不宣,我們再沒有見過。
我一度以為,這段還不算深刻的喜歡就要自此夭折。
甚至在心中嘲諷。
呵 tui,還以為多喜歡我呢。
不過如此。
也會在午夜夢回時怨他,既然已經那樣慣著我了,為何不再來問問我,哄哄我,說不準我就動搖了呢?
惹得我喝爽了花酒,便要還人情債。
花弄影是個聰明美人,永安侯府的小少爺將他的師弟強奪豪取,鎖入別院中當了孌童。他從一開始便蓄意接近我、勾引我,想讓我為他救人。
他「伺候」得盡心盡力,有事相求時,我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那位少爺也是鐘鳴鼎食之家的紈绔,我卻向來瞧不起他的行事作風,早幾年他想當我的走狗都沒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