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慶裕帝愛細腰,我便餓了十日不進食。
聽聞慶裕帝喜長腿,我便千金求一雙高蹺。
聽聞慶裕帝好丑顏,我……
我能有什麼辦法嘛!先皇后在世時,都夸我是這京城里最漂亮的小姑娘!
慶裕帝簡直欺人太甚,我忍無可忍,沖進金鑾殿,當著幾位軍機大臣的面兒質問他「憑什麼不許我入宮!」
1.
我拿著匕首壓在自己如花似玉的臉上,威脅慶裕帝:「你當真非逼我劃花了這臉?」
慶裕帝波瀾不驚的眼眸沉靜地凝視我,無奈地嘆氣:「它都沒開刃。」
他話音剛落,我便潸然淚下。
瞧瞧,這便是世間薄情郎,不愛后連一點舊情都不顧惜,竟在意的是匕首開不開刃。
大殿上忽然傳出一陣「咕嚕」聲。
軍機大臣們將頭埋得更低了,連慶裕帝的神情都古怪起來。
我羞紅了臉,舉著匕首的手都氣得發顫。
都怪他!說什麼愛細腰,叫我餓壞了胃!
「窈窈沒吃早飯?」他耐著性子將語氣溫柔下來,那雙含情目不露肅殺時便分外令人抓耳撓腮,原來便是這般勾走了我的魂。
我更加委屈了,撇過頭,一個勁兒掉金豆豆。
慶裕帝覆手從明臺向我走來,我不由得向后退,被逼急了抬手就將匕首向他擲去。
他竟也不避,任由匕首砸在肩頭,萬幸沒有扎進去。
金鑾殿上一陣抽氣聲兒,旁邊的侍衛一下子拔出了劍,寒光爍爍的。
「小姑姑!」我那不爭氣的大侄子在一旁低聲驚呼,叫有什麼用啊,剛剛怎麼不為皇帝擋一擋!
還有慶裕帝,分明是想害我、治我謀逆之罪,不然如何能躲不開?
慶裕帝站著不動了,神色不變地看著我,倒叫我有些心虛了,卻梗著脖子不露分毫。
終于,他扣住我的手腕,將我往暖閣帶,「先吃早飯,不然你又得哭疼了。」
多年以后,回憶起這日,慶裕帝喟嘆,說他當時天人交戰,可我瞧著他的眼神實在可憐,一下子便讓他功虧一簣了。
又說我支著脖子像只高傲的天鵝,真該咬斷了的好。
2.
可慶裕帝并不陪我用膳,又回去前殿商議政事。
我味如嚼蠟,問御前的人:「你說,侄子跟姑姑搶丈夫應該怎麼辦?」
他們急得流冷汗,半天憋不出來一個屁。
方才金鑾殿中為首的那位三十出頭、胡子拉碴、長得有些著急的是我大侄子,他的父親是我嫡親的哥哥。
鎮國公府的老夫人年至四十六時老蚌得珠,生了我這個幺兒,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活生生將我養成了個刁蠻任性的草包。
老國公爺是開國元勛,馬背上為祖帝爭天下,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警世真理,如今都年過不惑了,還將我那四十多歲的老哥哥追著打。
更別說我那大侄兒了。任憑在朝堂上多威風堂堂、多位極人臣,回府都得跪著當孫子。
只有本郡主是站著的。
老國公爺說,咱們家囡囡捅破了天都有人頂著,不礙事兒。
嗚嗚捅破天有什麼好玩兒的,囡囡只想進宮當皇后。
可對我百依百順的老父親,欸,就是不同意!我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同意!他說祖帝臨終時,他發過誓,咱們家絕對不當外戚。
他還找人繪了京城美男子的畫冊,勸我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天下的好男兒這麼多,自己開后宮豈不更有趣?
我義正詞嚴地拒絕,夸自個兒天生便是癡情種。
我的大侄兒譏諷我,說我去年看見新科狀元走不動道兒,上個月直接撲進班師回京的大將軍懷里摸腹肌,這個月看戲時盯著人家花旦流口水,叫我快別裝了。
我讓哥哥將他打了一頓,不守孝道的東西!居然揭長輩短。
「食色,性也。」我愛看美男子有什麼錯呢?錯的是人天生的劣性呀!何況我心里裝的全是慶裕帝。
世人說「情人眼里出西施」,我覺得慶裕帝是這天底下最俊美的男兒,這便更是說明我愛慘了他。
想到這里,我的淚水又流了下來。
傷心地一口咬上侍從為我夾的肉,卻因為多日不食葷腥,扶著桌子干嘔起來。
慶裕帝進來時看見的便是這一幕。
他黑著臉喂我喝水,沉聲斥我:「便是這般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我扶著腰,問他:「你不愛麼?」
他臉色更加難看,暖閣中氣壓低得嚇人,侍從們兩股顫顫,頗有些帝王一怒,伏尸百萬的意味。
「朕沒那麼變態。」他目光暗沉,咬牙切齒。
還不變態?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女子腰瘦成這樣多少是得身體出點毛病的。
我又有些泄氣了。
「公國府怎麼說都是顯赫世家,生出的女兒竟是這般不矜持!」
慶裕帝怕是怒極了,眼眶泛紅,扣著我下顎的手都使上了勁兒,叫我吃疼。
可遠不過這話語傷人,叫我心疼。
我氣得發抖,對他拳打腳踢,他按住我的手腳,卻又生怕傷了我。
我被壓得不能動彈,慶裕帝冷心冷眼地看著我哭,活生生一個捂不熱的臭石頭。
「是誰?蕭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