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難,她迎頭而上。
到了我們這一輩,表哥是男孩,是她老李家的根,她當然要寵著。小表妹雖然是女孩,但那是舅舅的孩子,愛屋及烏,她自然一樣疼愛。
反倒是我這個親生女兒,在她心里竟好像完全沒有什麼分量。
難怪小的時候我就總聽奶奶在背后嘀咕,嫌我姥姥家就是個填不滿的坑。
這些年,我爸我媽辛辛苦苦,病了都舍不得休息一天,而我們的日子,卻依舊未得到多大改善。
前幾年,好不容易買了套新樓房。我還沉浸在如何布置自己房間的喜悅里呢,因為表哥上高中離得近,我媽就把房子借給舅舅一家住了。
直到表哥都考上大學去了外地,他們仍絕口不提歸還的事,好像他們才是房子的主人。
那年我上高中,我爸讓我媽借這個機會跟我舅舅把房子要回來。
我媽卻很為難,好歹開不了口,說感覺像在趕人家走。
我站在一邊涼涼地道:「自己不自覺,可不得別人趕!這不為難人嗎?你好心幫他們,他們怎麼就不替你考慮呢?就不怕家里人埋怨你?」
我媽看著我爸問:「老劉,你是不是也在怪我不該把房子借給我弟弟?」
我爸說:「都借出去三年了,你現在說這個話有啥意思?趕緊要回來是正事。簡單裝修一下,咱們爭取趕在天涼之前搬進去。千禧馬上開學了。那個房子寬敞,暖氣又好,閨女也能有個好環境學習。」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嘟囔道:「千禧學校離那個房子也不近,咱以這個理由跟人家要,會不會太假了?」
我爸也不高興了:「理由?那是我的房子!白住了三年,現在往回要還得看人臉色?你借出去的時候咋一點都不為難?」
我媽惱羞成怒,又是撒潑又是裝可憐:「那是你一個人買的房子?你說這話喪良心不?我每天早出晚歸,一站就是一上午,累得腳都腫了!到頭來這房子成了你買的了?意思是我一點都做不得主了?」
我爸一向口拙,面對我媽的無理取鬧只氣得連聲嘆氣,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最看不慣我媽這副德行。吃里爬外不夠,還欺軟怕硬,一貫會在窩里橫,專揀我爸欺負。
我冷笑一聲道:「媽!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了!你不是說不出口嗎?要不直接上法院起訴?」
我媽又氣又急:「你這個小王八蛋!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會生下你這麼個祖宗?我去要!我去要!還不行嗎?!」
說完,坐在椅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有一瞬的心軟,會不會是我這個做女兒的太無情了?為了個身外之物,把自己親媽逼得哭哭啼啼的。
可是,一看我爸,我剛剛有些柔軟的心就再次硬了起來。
為難我媽的人是我舅舅一家!而不是我!更不是我爸!
我爸究竟做錯了什麼?辛苦攢錢買下的房子,白讓人住了幾年還要不回來?
我又做錯了什麼?從小就凡事都讓著表哥!如今只是想要住自家的房子,還被逼著跟自己親媽鬧得這麼僵?
說到底,錯的是我舅舅!他太恬不知恥了。
4
這才是我不顧我媽百般阻撓,堅持要去吃滿月酒的真正原因。
我就是想看看,當著我和我爸的面,我媽還怎麼編瞎話敷衍我們父女。
也想看看,如果她真開了口,當著眾人的面,舅舅又如何厚著臉皮拒絕我媽這個合理的要求。
哪知,還是我想多了。
自從回了姥姥家,我媽就一頭扎進廚房,洗洗涮涮,這兒掃掃,那兒擦擦。
我當時也沒多想。因為她每次一回姥姥家就馬上變身丫鬟婆子,從進門忙到離開。
好幾次,我瞅著旁邊沒人,提醒她先辦正事,趕緊找舅舅說還房的事,她都推說等客人們走了再說。當著外人的面扯這些,會讓人笑話。
分明就是在逃避。
我挖苦她:「媽,這可是你的主場,好好發揮!我和我爸都是外姓人,可不敢在你們老李家隨便說話。」
我媽嘴上支支吾吾地答應著,腳下卻不挪窩。終于成功拖到舅舅去了飯店,她這才松了口氣。
當舅舅不滿的目光射到我臉上時,我意識到,這事,恐難善了。
我一邊吃飯,一邊暗自琢磨。
我爸臉皮薄,性子軟,而且,房子不是經他手借出去的,他更開不了口。
至于我媽,我一直都不清楚,她究竟是單純不好意思跟舅舅開口,還是打心里仍護著她娘家人。
看來,只能逼上梁山,由我一個小姑娘出面單挑了。
我左右看看。
是現在提起,好讓舅舅當著眾人的面無法推脫呢?還是暫且給他留個面子,等酒宴散了,找個人少的時候再說?
我抬起頭,遠遠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快刀斬亂麻,趁著親戚們都在,把話給挑明了。
一來是怕他臉皮厚。
二來是怕有人跳出來阻攔我,護著他。
「大舅!」我忽然喊了一聲。
坐在另一桌的舅舅手里拿著筷子,回頭看我。
好幾桌親戚都齊刷刷看向我。
5
「千禧,是不是有啥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