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擇著菜,背著攝像機低聲和我說。
我點點頭。
大家都知道我和桑格關系陌生,這樣憑空針對我,只可能是為了江絲雨的事情。
我炒了個青菜,讓苗苗嘗了個味,她一臉扭曲,表情一言難盡:「丁谷春,你是真不會做飯啊。」
我訕訕一笑,只好給她讓位。我就給苗苗打打下手,擇擇菜端端盤子之類的。
飯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客廳里傳來一行人歡樂吵嚷的聲音,看來外頭挺好玩的。
我探出頭,正準備招呼大家吃飯,卻對上一雙藏著笑意的眼睛。江絲雨扯著桑格的袖子,笑得也很開心。
我被看見的情形所燙到,立馬回過身。苗苗疑惑地看我,我搖了搖頭,示意沒事,默不作聲地把盤子端到餐桌上。
嘉賓們都坐定了,菜味道很好,大家都在夸。
只有桑格,嘗了口后,垂下眼,帶了點冷意。
一看這個祖宗露出這個表情,我就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
桑格拿紙擦了擦嘴,狹長的眼眸冷淡:
「丁谷春,是你做的飯嗎?」
我臉臊得通紅。
有點執拗,有點不依不饒,還讓我下不來臺。
桑格這樣,真挺沒意思的。
9
經過飯桌上這一出,大家算是徹底明了了。
我在桑格心里,等同于被拉入黑名單的人。娛樂圈都是見風使舵的人,很快我就陷入了孤立。連苗苗好心伸手幫了我一把,也陷入了尷尬,我也不好意思再拖累她,主動和她拉開了距離。
晚上洗完澡的時候,我把假發脫掉了,頭皮上已經長出了細細的青茬,像是剛生的小草。再過幾個月,說不定我都不用戴假發了。
鎖骨上有檢查留下的印記,一道手術留下的疤橫過肚子。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消瘦但眼睛明亮。
我扯了把自己的臉,笑起來:「喂,丁谷春。」
「給大家留下更多的東西吧。」
我又吃了藥,結果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就披了件外套走到走廊陽臺上吹風。遠處的海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風一吹能聞見海水的味道。
我緊繃的神經松下來,剛想回房間休息,卻聽見有對話聲從我身后傳來。
「桑格,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還放不下呢?我哪里做得不好了啊?」
江絲雨哭泣著。
我扣著欄桿的手緊了緊,一瞬間就猜出了她卑微祈求的人是誰。偷聽別人講話不道德,但是是我先來的,只是我站的地方比較隱蔽,有白色的紗擋著,他們才沒看見我。
我現在離開肯定會撞上他們,那就更說不清楚了。
對面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了兩個字:「抱歉。」
不知道江絲雨做了什麼事,才勾出這愛恨情仇的糾葛來,不過也不關我的事了。
等到離去的腳步聲響起來,我又等了一會,等一切都重回安靜,才躡手躡腳地準備離開,一回頭卻撞進桑格的眼睛。
他靠著墻,指尖夾了根煙,像一點星火,正看著我。
原來他早就發現我了。
但我冒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抽煙了?」
他明明最討厭抽煙酗酒的人了。
「人都是會變的。」他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在嘲諷誰。
10
人都是會變的。
可我從第一次見到桑格開始,我就相信他永遠干凈純粹。
那是一種不可言說的酸澀和直覺。
桑格高二轉校來的,剛一進校,消息就傳遍了全年級,說來了個大帥比。我那時候愛笑、人緣好,整天樂呵呵的,什麼壞事都砸不到我頭上,老師隨手一指,就把新同學托付給我了。
「丁谷春。」我一抬頭,撞進新同學漆黑的眼底,單眼皮,看人倦懶。
「你新同桌,多照顧人家啊。」
我激動地一下就站起來了。
老師說,桑格有點孤僻。
后來我覺得老師說得有點含蓄了,何止有點啊。
他長成那樣,清瘦單眼皮,皮膚白皙。我琢磨著為著這張臉,大家都不能孤立他啊,他肯定得過得花團錦簇、熱熱鬧鬧的。后來我發現我錯了,桑格長那麼好就算了,連脾氣也那麼算了。不是大家孤立他,他一個人孤立了全世界。
全世界里面,總有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比如我。
那時候的桑格,渾身刺,誰近誰流血,偏偏我皮厚。
桑格對我冷了一年臉,硬生生沒冷住我,他可能也沒想到,丁谷春,壓根不是個會看臉色的人。其實我也不是圖什麼,只是想讓他開心一點。
我對邊上所有人都這樣,希望他們天天開心。
但桑格,有點特殊。
但我那時候畢竟年齡小,不知道這種特殊來自哪里。
直到有一次,邊上人打賭,賭桑格睫毛有多少根。我趁桑格午睡的時候,數他的睫毛,又長又密,鼻梁線條優越。
一根兩根三根。
四根五根六根。
我慢慢地數,又總是數不清,就得從頭開始數。午睡的桑格突然抬起手,把我的眼睛給捂住:「別數了,睡覺。」
少年聲音喑啞,掌心滾燙。
一下兩下三下。
四下五下六下。
我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是我劇烈的心跳聲。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11
桑格轉學來之后,一直跟著爺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