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回家,裴赤確實跟我說過家在很遠的地方。
但回家跟談戀愛也不沖突吧。
「這樣啊,那你們的家在哪兒?」我試探性地問她。
裴虹半瞇起漂亮的眼睛,這動作跟裴赤一模一樣。
「我們的家在昆侖河畔。」
昆侖河的話,在青海省。
并不是多遙遠的地方。
「想回去的話,那為什麼不回去呢?」我倒好奇,是什麼理由牽絆了他倆。
裴虹像是做了不小的心理掙扎,糾結過后,似乎下定了決心。
「因為我們是狐貍。」
不是人類?
我以為她在開玩笑,戰略性地干咳了兩聲,然后也跟著說起笑來:「你說你們是狐貍,還能變成人,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狐貍精?」
「嗯,差不多吧。」裴虹說得一本正經,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成分。
我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
天知道她這句話對我的殺傷力有多強。
所以,我是撿了一只男狐貍精回家?
而且,我差點就睡了這只男狐貍精!
甚至,現在還有點喜歡上了這只男狐貍精……
我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別緊張,我不會傷害你,裴赤他更不會。」看出我的慌亂,裴虹安撫道。
我又抿了口咖啡壓壓驚。
「最近的新聞,你應該也看了。從野生動物園逃走的那兩只赤狐,就是我們。」說起那天的事,裴虹有些自責,「逃出來之后,我們一路狂奔,但還是走散了。」
這刻,我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樓道里遇見裴赤。
也終于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害怕搜救犬了。
「這麼危險的事,你們為什麼要做?」我還是不明白他們出逃的動機。
她漂亮的眸子暗了下來:「想回家,回昆侖河畔,畢竟動物園那不叫家。
」
不知為何,她說這話的時候,我竟非常理解。
感同身受這件事,并不非得是同一物種才能實現。
「那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
裴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因為只有你才能勸裴赤回家。」
我有些不解:「他不想回嗎?」
裴虹突然就樂了,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你說呢?」
裴赤是狐貍的事,我到家都沒完全消化掉。
加上最近做的項目又偏驚悚怪誕,一時間我腦中飄過無數《聊齋志異》里的奇幻故事。
小翠啊,嬰寧啊,辛十四娘啊……
狐貍都是好狐貍,可正兒八經放到自己身邊,總有說不出的怪異。
「裴赤,你知道聊齋嗎?」我忍不住問他。
裴赤疑惑地搖了搖頭。
「那知道嬰寧嗎?」
還是搖頭。
「辛十四娘呢?」
「她是誰?」裴赤微鎖著眉頭問我。
「沒事,隨便問問。」然后我又想到了別的,「裴赤,你是來報恩的?」
「不是。」他顯然起了警覺。
「那……是準備來吸我陽氣的?」我逗他。
「姐姐,你把我當成什麼了?」裴赤猛地站起身,嚴肅地回懟我,「我從來都沒有這種想法。」
「好,我知道。」見他有小情緒,我收斂了開玩笑的心思,「你姐姐今天找過我了。」
「她找你做什麼?」裴赤瞬間就慌了神,語氣里透露著緊張。
我不想瞞他,邊觀察他的表情,邊小心地說道:「她告訴我,你們是狐貍。」
果然,裴赤還是被嚇到了。
原本細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就差把「驚慌」二字寫在臉上。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所以你一直沒跟我說實話。」
「姐姐,我……」裴赤紅著眼,平時伶牙俐齒的他竟變得語塞。
我倆就這樣直直佇立著,久久無言。
最后,還是裴赤先打破了沉默:「姐姐,我沒想瞞著你,我怕你不接受我。」
我的心仿佛堵上了棉花,一些難以名狀的情緒慢慢涌上來。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接受?」
通紅的雙眼瞬間閃爍出亮光,裴赤似乎不可置信:「姐姐,我是狐貍,你不害怕嗎?」
「怕。」我直視著他,篤定地回答,「但也不怕,因為你并沒有傷害過我。」
我正說著,眼前忽然冒出一團白煙。
裴赤不見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貍卻跌落在了沙發上。
它靈活地跳躍著,又開心地轉了幾圈,然后竄到了我懷里。
「姐姐貼貼,我永遠不會傷害姐姐。」小狐貍昂起頭,蹭著我的臉。
這是我第一次聽狐貍說話。
倒也沒覺得可怕,心里生出的全是奇妙。
我揉了揉它毛乎乎的小腦袋,手感跟摸小狗狗差不多。
小狐貍自在地躺到我懷里,瞇著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好想一直和我的小狐貍在一起啊!
我心里默默吶喊著。
但我清楚,我的小狐貍,不屬于這里。
「裴赤。」我輕輕喚著。
「姐姐,怎麼了?」小狐貍豎起三角形的軟耳朵。
「你想昆侖河畔的家嗎?」
又是一團白煙。
小狐貍已經掙脫出我的懷抱,轉而變成裴赤。
他撲閃著亮亮的眼睛,很認真地告訴我:「想。」
「那……和你姐一起回家吧。」
裴赤怔怔地盯了我很久,久到我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姐姐,你不要我了嗎?」
「不是這樣的。」在他的質問面前,我的辯駁顯得蒼白無力,「你們逃出動物園,不就是為了回家嗎?」
「可是。」他沮喪地垂下了腦袋,「我不想離開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軟軟。
我又何嘗不希望他能一直在身邊呢?
但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欲,置他和裴虹的安危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