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此,他白天是仁德的君主。
夜里就變成褪下衣冠的禽獸。
所有人都說,我是寵冠六宮的皇后,是他此生摯愛。
只有我知道,他每晚抱著我,喊的卻是方婉的名字。
后來,我懷孕了。
有一日,他突然對我說:「你怎麼不像婉婉了?」
我頓時冷汗涔涔,我知道,我的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
他捏著我的下巴,把墮子湯灌進我的嘴里,我疼得撕心裂肺,他卻只說:「流景,你要永遠漂亮,永遠像她。」
沈玉安,我恨你!
9.
我從夢里驚醒,手探向胸口,那里跳動著我的心臟。
夢的最后,我清楚地記得,在我生辰那日,方婉風光回宮。
她可真是好手段,消失兩年,把沈玉安對她的喜歡變成執念,對她思念到不能自拔。
她回來了,立刻就變成他失而復得的寶物。
再也沒有人能取代,方婉在沈玉安心目中的地位。
我死的那天,天上飄著大雪。
方婉拔走我頭上的玉簪,她笑著把它摔碎了。
那是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是我可悲的生命里,最后一點念想。
我腦子里緊繃的弦,就那麼斷了。
我舉著剪刀沖向方婉,扎破她的手臂。
下一刻,一支箭貫穿了我的胸口。
沈玉安站在遠處,他握著弓,親手射殺了我。
我猛然驚醒。
夢里的疼,都是真的啊。
我攥著胸口的衣料,崩潰大哭。
母親急得抱緊我,心疼得直掉眼淚。
我哭喊著:「我不嫁了!我不嫁了!我不要沈玉安了!」
10.
方婉拽我落水的事,驚動了皇后。
她叫我進宮吃午飯,說要為我做主。
我到時方婉正跪在院里,大太陽曬著,瞧著很不好受。
桌上擺滿我愛吃的菜,我小口喝著魚湯,沈玉安坐在我對面,臉色很難看。
「有人因為你跪了兩個時辰,你還有心情吃飯?流景,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面不改色,邊吃邊說:「做錯事就要受罰,不然不長記性。」
沈玉安瞇了瞇眼,咄咄逼人地質問我:「方婉言語不檢、舉止失禮,她有她的錯處。」
「可是流景,她拖你下水,是不是因為你辱罵她、毆打她?」
我放下碗筷,平靜地看著他,點頭說是。
他笑著問我:「既然你們都有錯,為什麼只有一個人受罰?難道就因為你姓南,她姓方?」
他明著說我仗勢欺人。
我反問:「那依太子殿下的看法,該怎麼罰我才好?我把臉伸出去,讓她打回來可好?」
沈玉安垂下眼,聲音放緩些:
「流景,你明明知道,孤不是那個意思。」
皇后慢悠悠開口:「你們兩個,都快成親的人了,何必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吵成這樣?」
「太子,那個方婉心思重又恃寵而驕,你若不想日后家宅不寧,就離她遠點。」
我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湯,放下勺子,掏出我與沈玉安的訂婚帖。
薄薄的一張紙,曾經寄托著我所有的少女情思。
我不曾猶豫,將它扔進湯鍋里。
那張紙片刻就被浸濕,毀得面目全非。
沈玉安立刻去撈,他的手被熱湯燙成淡淡的粉色。
訂婚帖像爛泥一樣,軟塌塌地掛在他的手指上。
他眼里有一點淚光,壓著火氣問我:「南流景!你瘋了是不是?」
我不理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皇后叩首:
「姑姑,我與父母已經商量好了,從前定下的親事,還是算了。
」
「姑姑,父親說,從前他沒能護得住你,如今,他不想南家的姑娘,再受苦了。」
11.
我悔婚那天,沈玉安一路沉默著,跟著我到南府大門。
我進門前,他終于開口:「流景,孤這里,可不賣后悔藥。」
我頭也不回地告訴他:「絕不后悔。」
我和太子婚事告吹的事,很快就傳遍京城。
母親每天守著大門,看哪家富貴公子敢來提親。
等了月余,也沒人來踏門檻。
京城的公子哥都在看沈玉安的臉色,他把我變成一個笑話。
我娘氣得天天在家罵我爹。
爹爹沒辦法,只好給遠方的老朋友寫了封信,管他借個兒子,來與我相看。
來人叫陳錦頤,是江北陳氏的嫡支。
他家祖宗是開國大將,兩百年的名流世家,手里握著太祖御賜的丹書鐵券,連皇上都得敬讓三分。
母親把陳錦頤夸得天花亂墜。
說他溫文爾雅、能文能武,最重要的,他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
我對愛情已經不抱幻想,愛會讓人受傷。
我對陳錦頤的期待,僅限于,他父親是陳家家主,而他是嫡長子。
若我與他能成,日后便是整個陳氏的當家主母,太祖恩賜,見到皇上都不必跪了。
想想都高興。
12.
相看那日,我們在大相國寺見面。
陳錦頤一身胭脂紅的袍子,前襟點綴著孔雀羽毛,奢華到讓人挪不開眼。
他確實是美若天仙,如果扮上女裝,大約我都要自愧不如。
母親笑得牙花都露出來了,一路走一路夸,偶爾問幾個刁鉆的小問題,陳錦頤也都滴水不漏地答上了。
他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實。
我有點慌,就想扯下他的面具瞧瞧,他背后長著怎樣的嘴臉。
午飯時,母親找了個極其拙劣的借口匆匆離場,留下我跟陳錦頤培養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