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到了他給我發的微博截圖——
「愿新年,勝舊年。」
他又找人演戲了。
這次我來不及生氣。
因為他的樣子實在是太令人心疼了。
化妝都蓋不住的蒼白臉色。
假發也不太適合他。
身形依舊挺拔,但明顯清減了很多,像是瘦了一大圈。
笨蛋。
傻子。
我一邊罵,一邊用手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我好想他。
真的,好想他。
尾聲
我弟被判了十五年,這輩子算是真的毀了。
我媽又來找過我幾次,但我都讓物業把她攔住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她。
趙靜后來告訴我,雖然那天醫生宣布了病危通知書,但后來他爸來了,帶著他轉院了。
沒人知道江度到底怎麼樣了,是死還是活。
外面下著小雨,窗外的雨意順著沒關緊的縫隙溜進來,我躺在床上,再次夢到了江度。
夢里他穿著校服,很年輕,很健康,在籃球場上恣意張揚,正午的耀陽照在他身上,他突然轉過頭,對著我笑。
醒來的時候,我看了一眼手機。
四月一日,愚人節,也是江度的生日。
手機突然響了下,我收到了一條匿名短信:「來海邊,有人想見你最后一面。」
強烈的第六感告訴我,這并不是惡作劇。
蓋章似乎察覺到什麼,湊過來蹭了蹭我的腳尖,他已經長的很大了,有時調皮起來我都抱不動他。
我給他套上牽引繩,「乖,媽媽帶你去見爸爸。」
到了海邊,太陽剛好從海平面露出半張臉,海浪沿著海邊輕輕拍打。
看著長椅上那道瘦削的熟悉身影,我沒有繼續往前走,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蓋章興奮地沖著前面「汪」了兩聲。
那人似有所感,轉過了頭。
四目相對。
江度朝我伸出雙手,笑了笑,「老婆。」
仿佛和夢中那個意氣風發又溫柔的少年重疊。
我的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
江度對狗毛過敏,我打算把蓋章栓在不遠處的另一把長椅上,但江度對我搖了搖頭,「沒關系。」
蓋章也很乖,沒有一股腦地往江度身上湊,只是不停地朝他搖尾巴。
我和江度并肩坐在長椅上,氣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它叫蓋章。」我先開口,「這幾個月它一直陪著我。」
「很不錯的名字。」江度歪頭看我,「誰取的?」
我呼出一口氣,狠狠抹了把淚,「一個大笨蛋。」
江度挑了挑眉。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頰,明明來的時候想了很多,也準備了很多話,這會兒卻只說出來一句,「疼嗎?」
被用刀子扎的時候疼嗎?化療的時候疼嗎?
江度只是看著我,忽然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輕輕說了一聲,「疼。」
我壓下心臟那股綿密的刺痛,眼角泛紅地看著他,「對不起,孩子沒保住。」
「不是你的錯。」江度眼圈也紅了,他把我摟進懷里,「是我沒保護好你。」
他太瘦了,骨頭硌得我很疼,但我卻拼命把腦袋埋在他胸膛,嗅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江度,我好想你。」
「我也是。」
江度聲音有些啞,「我和陳瑤是假的,那條微博也是假的,我愛的人只有你。」
我輕輕「嗯」了一聲。
「老婆,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丑?」
我摸了摸他的臉,眼淚又流了下來,「很帥。」
「老婆,你現在怎麼這麼愛哭啊。」
「哪有。明明是你更愛哭一點。」我掰著他冰涼的手指頭,「你自己數數看,你之前都偷偷哭了多少次了?」
「搬家的時候要哭,離婚簽字的時候要哭,知道我懷孕了也要哭。」
「還有高中的時候,班主任懷疑我們早戀,要把我倆的座位調開,你一本正經地告訴老師,說不會影響學習,還會幫我把數學成績提上去。但老師還是沒同意,你眼睛就紅了。」
「還有畢業晚會那次,我唱了一首英文歌跟你表白,你眼睛也紅了。」
我一條條回憶著,感受到江度的腦袋慢慢靠在了我肩膀上,手指頭好像也變得僵硬了很多,心臟好像被圍剿,再次血肉模糊。
「明明愛哭的人是你。」
我不斷抽噎著,「是你……」
「老婆,別哭。」
「我沒哭。」
「老婆,我不想離開你……」他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虛弱。
「那就永遠別離開我。」
「我不想死……」
我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想死。」他聲音很輕,卻透著濃濃的不甘心。
「我想陪你去旅游,去聽演唱會,去做極限運動,去做……很多你想做的事。」
「蓋章,照顧好媽媽。」
蓋章汪了一聲,像是悲鳴,又像是承諾。
「老婆,給我唱最后一首歌吧。」
「你……想聽什麼……」
「你跟我表白,唱的那首。」
我牽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握。
太陽已經升起,深沉的大海透出了明凈,陽光灑在江度的側臉,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You are not alone
你不會孤單
For I am here with you
我永伴你身旁
Though we‘re far apart
不管天涯海角
You‘re always in my heart
你在我心間
But you are not alone
你不會孤單
For I am here with you
我永伴你身旁」
……
江度,不要害怕,我不會讓你孤單一個人。
(全文完)
枝枝為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