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父親便罕見的來了我的聽雨軒,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我熟悉的愧疚,好像除了愧疚,他面對我再沒有其他的情緒了。
「眼下你已無婚約在身,阿纓...她是平妻之女,自是沒有嫡妻之女地位尊貴,這選秀的名單,阿爹已經呈了上去。」
他是來通知我的。
「知道了,父親。」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平靜,到底沒再說什麼其他的話。
宛月和素沁都是一臉悲憤的樣子,「侯爺他怎麼能這麼偏心啊!就這樣將姑娘推向了那等虎狼之地!誰不知道...陛下他...」
當今陛下登基四年,卻從不去后宮,反而日日與一舍人形影不離,陛下有龍陽之好已經是朝臣勛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趙丞相本來已經打算勸陛下過繼旁嗣之子,卻沒想到登基四年不肯選秀的陛下居然要開始選秀了。
宛月似是不好意思提起,生生止住了剩下的話。
我面帶微笑的扶起他們:「所聽不一定為實,皇宮怎麼能是虎狼之地呢?那可是權利的中心啊...」
靠我一人之力怎麼能讓這座侯府給我阿娘陪葬呢?
5
翟靜不用再想怎麼除掉我,也不用日日防著我把她弄死,兒女相伴,快活極了。
笑吧,趁活著的時候多笑一笑。
我會讓他們將我送進宮,成為他們一輩子最后悔的選擇。
容貌、才學是我最大的助力,圣旨下來那一天我便預料到了。
此次選秀陛下只留下了六位秀女,分別給了位分,而我是六位秀女中位分最高的。
「臣見過舒美人。」
此時此刻,父親,翟靜,舒云纓和舒清鶴,以及永平侯府所有的仆役都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大的快意,
強壓下心頭想把他們的腦袋狠狠踩在地上的沖動,我并沒有讓他們起身,慢慢走到了他們面前。
「父親,其實那一天我還有句話沒有對你說。」
父親疑惑的抬頭,我靠近他,一字一句道:「你、會、后、悔、的。」
三個人的臉色立刻變了,鮮活生動,這才是活生生的、活著的人啊...
只有舒清鶴年齡太小聽不懂大人的交流。
聽不懂也好。
我把素沁和宛月都帶進了宮。
素沁將此次六位秀女的名字家世位分和宮殿一一抱給了我。
我們幾個只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要麼家境不好,要麼母族無人在朝。
皇后趙氏給每個人都分了宮,我的興德宮在離乾清宮最遠的地方。
即使這樣,皇帝還是第一天便來了興德宮。
他比顧朝這個常年混跡軍營的人要白一點,劍眉星目,本是很招姑娘喜歡的容貌,一雙眼睛卻如同古井一般無甚波瀾,不僅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平白添了一絲陰鷙。
他擺擺手讓伺候的人下去。我跪在地上,等他看夠。
許久,才終于聽到上方傳來低沉的聲音:「起吧。」
「是鎮北侯讓朕多關照你的。」
「妾知道。」
皇帝好像來了興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你就不怕朕懷疑你們有私情?」
「陛下是明君。」
只聽到他「呵」一聲,然后便讓那位傳說中帝王心尖上的劉舍人去準備沐浴了,是個白白嫩嫩十分俊俏的長相。
皇帝走之前還不忘指了指內殿的床榻,「你睡地上。」
「是。」
如果說第一眼只是猜測,那第二天請安的時候,我便更能確定,蕭承熙跟我是一類人。
趙皇后無意間觸碰了他的手背,等再站起來的時候,被皇后碰過的地方便是一片紅,偏偏還端著一副十分體貼的模樣。
我想象中來自趙皇后的刁難也沒有來,畢竟她是因為位分便可以分給我那麼偏遠的宮殿的人。只是走之前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我的肚子。
明面上,我的確是皇帝第一個「寵幸」的秀女。
在宮里的日子比在永平侯府自在多了。
皇帝只是每天都來我的宮里,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很復雜。
「顧朝請旨賜婚他與戶部侍郎嫡女你也沒反應,你們兩個倒是很有趣。」
我躺在地上看著屋頂:「不比陛下有趣,明明討厭連自己在內的任何人的身體,卻不得不來靠近我。」
蕭承熙一下子便坐了起來,看我的目光陰鷙又帶著一絲狠厲。
蕭承熙討厭別人的觸碰,連沐浴都要閉著眼睛,在浴桶上面飄一層花瓣,將自己的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
我朝著他一拜:
「顧朝必須效忠陛下,所以他遲早要娶一位同樣忠于陛下的高位臣子之女來保住顧家的爵位與兵權。妾不愛顧朝,顧朝愛的也不是妾,他喜歡的是那個活在眾人口中被交口稱贊的永平侯嫡長女。」
「我在他的面前摔玉,是因為從先鎮北侯戰死的那一刻,便知道父親會將我送進宮,我要讓他認為我因為他的退婚傷心欲絕。」
「因為他的退婚我才不得不進宮,我要成為他認為的這一輩子認為最虧欠的人,有了鎮北侯的助力,妾在后宮也能好過的多。
」
我聽見輕笑一聲,然后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將我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