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死的那天,父親抬了姨娘為正室。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何其風光。
寵妾滅妻本是天理不容,可父親和姨娘的故事卻被傳為佳話,百姓對父親的深情感動得一塌糊涂。
后來天子選秀,因著姨娘之女一句不愿,我便被綁進了宮。
他們本想看我慘死深宮,卻不料我轉身就成了皇帝寵妃。
現在,該是他們贖罪的時候了!
1
本朝律例不允許抬妾為妻,可父親為了青梅竹馬的情意,寧愿當庭被杖責八十,也要將靜姨娘抬作平妻。
八十杖下去,不死也落個殘廢,所以那些達官貴人再寵愛妾室,也沒有一個人肯去受這種刑罰。
我父親不僅做了,沒有失去性命也沒有殘廢,只將養了好幾個月,養好的那一天便正式補辦了他與靜姨娘的結婚禮,就連天子,都不能說他的行為有違禮制了。
一時間,京城所有人都在歌頌我父親與靜姨娘的愛情,他們幾乎忘了我阿娘這個正妻的存在。
可我永遠忘不了,父親喜氣洋洋把靜姨娘娶做妻子的那一天,我的母親是怎樣心如死灰面容枯槁的在我面前咽氣的。
那個我記憶中溫柔如水一般的女子,此刻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任憑我再怎麼呼喚,她都沒辦法給我一點回應了。
隔壁的蒹葭院滿堂歡喜,我阿娘的聽雨軒哭聲震天。
即使是這樣大的動靜,都沒能將我父親從新夫人的溫柔鄉里拉出來。
反而還有下人趾高氣昂的來到聽雨軒,讓我們小聲點兒哭,莫擾了侯爺與夫人的洞房花燭之夜。
離開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嘟囔著晦氣。
宋嬤嬤將我攬在懷里,一個勁兒的安慰我:「大小姐莫怕,嬤嬤我會替夫人看著您長大的...」
我窩在宋嬤嬤的懷里,冷眼看著為數不多的下人為我阿娘換衣,整理遺容,將她從床踏上轉移到了狹小的棺材里。
一晚上,我都沒有流一滴眼淚,下人偷偷議論我冰冷無情,我不在乎。
第二天父親過來的時候看到我阿娘的棺材的時候,腳步踉蹌了一下,隨手抓住一個下人問:「夫人過世,為何沒有人與我說!」
我從嬤嬤的懷里掙脫出來跑過去一把抱住了父親,哭著說:「我去蒹葭院請過您,被蒹葭院的下人攔住了,說...說...」
許是看出我眼里的畏懼,父親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大姐兒別怕,父親為你做主。」
「他說,讓我不要去打擾父親和新夫人,還說阿娘晦氣...」
說完我便趴在父親的懷里哭的撕心裂肺,即使聞到他身上令人作嘔的熏香,我也要把這出戲演完。
果然,父親大怒,發作了好幾個下人,并警告他們,無論如何,我都是侯府的嫡長女,讓他們認清自己的身份。
母親葬禮期間,那位靜姨娘,哦不,現在已經是夫人的翟靜帶著我二妹妹過來祭拜了一下。
臨走的時候打量了我一眼,陰陽怪氣道:「大姐兒真是好樣兒的,幾滴眼淚便讓侯爺發作了我蒹葭院的好幾個下人,不過日子還長著呢。」
我看著她,勾唇一笑:「是啊,日子,還長著呢...」
2
翟靜看到舒云堇稚嫩的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懼,拉著舒云纓便走了。
父親請了法師為我阿娘念經超度,將我阿娘的葬禮辦的風光體面。出殯前一天晚上,父親腳步虛浮的來到了我阿娘的靈堂,坐到了我身邊。
「阿堇,你阿娘...有沒有什麼話留給我?」
父親仿佛悲傷到極致,我只道:「阿娘說,她不后悔,嫁給您。」
果然,在聽完我的話以后,我的父親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里。
看著他慌張踉蹌的背影,我只覺得令人作嘔。
他或許是有那麼點愧疚所在的,我阿娘嫁給他十年,靜姨娘進府前,還是有一段相敬如賓的日子的。可到最后阿娘卻郁郁而終。
他不是不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可他將所有愛意都給了另一個女人,留給阿娘的,只有這麼點愧疚了。
笑話,我阿娘才不會留任何話給他,阿娘到最后只怕是對他恨之入骨。
可是我還小,我要在這個侯府里活著,我只有利用他這點最后的愧疚,來保證我在侯府里的地位,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只有這樣,才能為我阿娘報仇。
我想起她心如死灰面如枯槁的模樣,她強撐著一口氣,費力的抬手撫摸著我的臉:「我的阿堇,要好好活著。」說完這句話她便沒有了呼吸。
屋里燒著溫暖的炭盆,阿娘的手卻那樣冰涼。
「阿娘,你放心,阿堇會好好活著的。」
他們憑什麼一家人相愛相親,他們憑什麼踩在我阿娘的死之上歌頌他們的愛情。
我要看著他妻離子散,我要讓所有有意或無意推動我阿娘去世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在我阿娘過完頭七以后,父親才來見了我一次。
他似乎有點兒不知道怎麼面對我這個女兒了,只伸手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