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有所不知,南方水患,前幾日殿下作表率,捐出半年的分例。」
「往后只能委屈娘娘,忍忍疼,頭疼不是病的,慢慢兒就好了。」
她手邊的點心,一碟就是一兩銀子,桌上擺了整整六樣。
她往我跟前推了推,笑說:「殿下知道我就愛吃這一口,特許我買的。」
「他說不管短了誰,都不能虧了我。」
「娘娘,嘗嘗?」
我跟著她一起笑起來,一挑眉,兩位嬤嬤便走上前,把瑤娘扯到地上跪著,牢牢摁住。
這兩位是宮里的老人,我病了之后,皇后派她們專程來照看我,沒人敢攔她們。
「瑤娘,我可是太子妃啊,你怎麼敢這麼狂妄的。」
我的手啪啪拍著她的臉,笑瞇瞇地問:「從前的我,一定很好欺負吧?」
我掂起一塊點心塞進她嘴里,點心末嗆得她直咳嗽。
我不管,緊接著又塞進去兩塊,把瑤娘的嘴堵得滿滿當當。
「殿下如此寵你,你可別浪費他的心意,愛吃便好好吃,本宮看著你吃。」
我的額頭疼得突突跳。
身子不舒服的時候,我的脾氣就不大好。
從前的我不知道是什麼性子,但現在,我可不受委屈。
一桌子十幾塊點心塞進嘴里,瑤娘邊吃邊吐,憋得喘不過氣,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我抓著她的頭發,把她的腦袋狠狠砸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
砰砰的響聲,竟然讓我心生寧靜。
直到她頭上的血窟窿,瞧著跟我頭上這個差不多了。
我停下手,讓人拿來銅鏡,把她的臉摁了上去。
「恃寵而驕,也要有個度。」
「護著你的人,他能時時在你身邊麼?」
「他護不著你的時候,我就是把你殺了,誰又能把我怎麼樣。
」
「記住你現在的樣子,再想犯賤的時候,就拿出來醒醒腦。」
她嚇得渾身發抖,我笑著指指自己的腦袋,輕聲說:「我這兒有病啊,瑤娘。」
惹誰,都別惹一個瘋子。
12.
宋云階來的時候,我正在榻上疼得翻來覆去地折騰。
我裹著被子抱著頭,背對著他,冷笑:「怎麼,來替你的寶貝疙瘩出氣?」
他在我身后坐著,一只手就把我從被窩里撈起來,然后把藥碗遞到我嘴邊,冷冰冰地命令我:「喝掉。」
他在我面前,從來是四平八穩的,冷清得像根木頭。
實在很難想象,我們曾經相愛。
我的夫君應該是溫柔的、體貼的。
他看向我的視線,會是笑著的、心疼的。
而不是現在這樣,板著臉,好像我欠他八百吊錢一樣。
宋云階說過兩日打算南下去治水。
「到時候你跟我走,我順便送你回沈府待段日子。」
我嫁給宋云階不久后,沈家就離京遷往南方定居。
與此次鬧水患的地方,近在咫尺。
我狠狠瞪他一眼。
「你是要讓我走,讓我躲開瑤娘,給她騰地方?」
他起身撣撣衣袖,不溫不火地瞥著我。
「不然呢?」
「除了太子府,瑤娘沒處可去。」
「孤的家,就是她的家。」
他的表情特別招人討厭。
那種無時無刻不在被人輕視的感覺,讓我憋屈得火大。
我沒忍住,一腳踹了上去。
踹在他的大腿上,刮到他的命根子。
宋云階痛苦地擰起眉毛,強撐著站直了,指著鼻子罵我:「沈舒予!你找揍是不是!」
我看他變了臉色,心里暢快,冷笑說:「太子殿下,你不是很能裝嗎?我還以為天塌下來你都不會眨眼呢。
」
「你繼續板著臉,繼續跟我不屑一顧,繼續暗暗蔑視我啊。」
「擺臉色給誰看?早晚我得廢了你……」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不讓我說,自己倒是張口想罵我。
想讓我吃虧,那是不能的!
我一口咬在他手上,鉚足十二分力氣。
宋云階罵了句娘,「沈舒予,你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死不松嘴,含含糊糊地罵回去:「你就是屎,臭狗屎!」
13.
我跟宋云階算是徹底撕破臉,他不讓我走了,說是等治完水,回來再收拾我。
我偏要走,我就不如他的意。
整理東西的時候,我在箱子底下翻出來一頂被扯壞的老虎帽。
我知道,我曾經有過一個小孩,命不好,沒能熬到出生。
但從前聽人說的時候,總是沒什麼實感。
帽子很可愛,我戴著它坐在銅鏡前照。發髻上頂著兩塊破破爛爛的布條,看著跟個傻姑一樣,挺滑稽。
我想笑,可怎麼都笑不出來。
心里憋得厲害,腦子里亂哄哄的。
我突然覺得肚子疼,低頭看見裙子上不知從哪兒染著血,好多好多血。
我想喊救命,可是我的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伸手去嘴里摳,摳得自己直惡心,又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才勉強回過神來。
兩個小丫頭抱著我,急急地問我怎麼了。
我攥著拳頭狠狠砸在胸口,我喘不上氣,我難受。
我放聲大哭,我怎麼了,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
我嘴里喊著一個沒聽過的名字,流月,流月。
你在哪兒啊,我好想你。
宋云階大概是在隔壁聽到動靜,急匆匆跑過來。
他跪在地上一把抱過我,盯著我手里的老虎帽,惡狠狠地罵道:「是誰收拾的屋子,孤讓你們把這些東西拿遠一點,都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