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兩聲。

柳飄飄的槍是空的，時澤的子彈卻洞穿了她的左胸。

血色，染紅了她純白的婚紗。

她看著胸前的傷口，笑得那麼開心。

「宋俏，我贏了。」

「他殺了我，他親手殺了我。我終于可以回去了，我終于可以回去了。」

時澤神色十分驚愕。

時宇又傷心又憤怒，沖上去抱著柳飄飄嚎叫：「飄飄，為什麼，為什麼？」

「醫生，醫生，救護車，救護車！」

我快步走到時澤面前，灼灼看他。

「你看，我沒騙你。」

「她要殺我，又不會真的殺我。」

「死就是生，生就是死！」我將時澤的手舉起，槍管抵住我的胸口，「時澤，殺了我。」

「殺了我，我才能活！」

柳飄飄的眼睛瞪大，張大嘴搖著頭，可惜說不出話。

我急得眼睛通紅：「時澤，我的時間不多了。」

「算我求你，算我求你，讓我死，讓我走。」

時澤眸底通紅一片：「你不會再回來了，是嗎？」

我無法對現在的他說謊。

「不會。」眼淚不知不覺滾落，「但我會永遠記得你。」

「記住我給你的東西，或許我們還有重逢之日。」

時澤緩緩閉上眼睛。

滾燙的淚，從他眼角滑落，砸在我的手背。

他將我擁在懷里，聲音像是來自最遠古地底的嘆息。

「阿俏，你對我片刻的溫暖，卻要換如今永久的殘忍，你未免也太狠心。」

話音一落，槍聲響起。

子彈，準確無誤地洞穿了我的心臟。

他教過我開槍，曾握著我的手，將槍比在自己心臟處，說：「一旦命中這里，必死無疑。」

我當時說：「阿澤，我永遠也不會將槍口對準你。」

不僅僅因為你是男主啊。

而是因為，從你踹開衛生間用外套將我裹住那一刻起，我已經無法對你狠心。

我眼含熱淚看著他，無聲道：「對不起，時澤。」

「謝謝你，時澤。」

對不起，讓你親手殺了我。

謝謝你，親手殺了我。

抱歉，我最后還是選擇更愛自己，無法陪你留在這虛構的世界里。

最后的那一瞬間，我看到柳飄飄不敢置信的眼神。

是的。

我早猜到她會如此。

我將計就計，因為只有如此，時澤才會信我，才會動手。

他槍法卓群，故意射偏了點，所以柳飄飄雖然大量失血，卻不會馬上死。

而我被洞穿心臟，立時就可以斃命。

只要比她死得早，我就贏了。

我贏了。

可我為什麼不太開心呢？

22

再度睜開眼，我看到了床邊站著幾個穿制服的男人。

技術總監戴著手銬，走了過來。

哭喪著一張臉，問了我幾個問題。

然后對警察道：「是她，她是我們傳送進去的同事。」

話音剛落，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沖了進來。

是公司老板李總。

那個美麗疲倦又哀傷的女人。

她一下撲到我腳邊，伸手撫摸著我的臉，熱淚盈眶：「飄飄，是你嗎？飄飄。」

我漠然地看著她。

幾秒后，她臉色僵了，尖銳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回來了，那我的飄飄呢，我的飄飄呢？」

「她應該快死了。」

李總伸手掐我的脖子：「不，該死的人是你，活著的應該是飄飄，我的女兒飄飄，她已經被困十年了呀。」

「你該死，你該死！」

女警沖上來，將她拽開。

醫生上前給她打了鎮定劑。

之前時澤突破了防火墻，雖然無法改變我的故事，可我還是從后臺找到了很多證據，并且一起打包發給了警方。

我的確無父無母，也沒什麼親人。

可我每個月都要回孤兒院看看孩子們，還有院長的女兒，也一直拿我當親近的晚輩。

約定的時間我沒有出現，他們報了警。

警察順著我的線索，將公司查封。

我不是第一個可憐人。

這十年來，李總一共選過八個姑娘，傳送到故事里，想讓她們來替代柳飄飄出來。

但這些可憐的姑娘都失敗了，最后成了系統里的游魂。

因為她們都是無根之人，所以沒有人發現她們的消失。

她們就像是一個美麗的泡泡，在最美的年華，無聲無息地破滅消失。

在我這里，柳飄飄差一點就成功了。

如果她更有耐心的話。

這起案子曝光后，引發了社會震動。

也讓大家開始關注這個領域。

因為制度和技術的不完善，穿書業務被叫停，現有的穿書公司都做了轉型。

這次事件對我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傷害，按照合同，警方將之前公司承諾過的費用撥給我，還付了我一筆精神損失費。

我在海城買了房子，有了自己的家。

我種了一棵蘋果樹的盆栽，也許它永遠都不會結果吧。

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在各地窮游。

一年后，我接到一家業內勢頭很猛的網絡公司的面試邀請。

人事經理翻著我的簡歷。

「宋俏，以前在虛擬科技上班？」

「嗯。」

「你被聘用了，工資自己去跟總裁談吧。」

「總裁辦公室在 58 樓。」

嗯？

以前時澤的辦公室，就是在 58 樓。

我實在不喜歡這個樓層。

但……

人事說，底薪三萬起。

給的實在是有點多，我再一次上了賊船。

直達電梯打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我，站在窗邊。

透明的玻璃杯里，是枸杞菊花茶。

黑色的西裝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深棕色的皮鞋被刷得一塵不染。

夕陽給他整個人鍍上金邊，我的心怦怦怦跳得厲害。

「時……時總……」

男人轉過身來，那張熟悉的臉令人眩暈。

他走上前灼灼看我，一字一句：「你不適合做程序，可以給我當秘書。」

「底薪五千，沒有獎金。」

「必須二十四小時隨叫隨到，另外，我只招單身，你愿意嗎？」

我喉頭哽咽，眼眶通紅：「我當然愿意。」

他伸手一把將我拽進懷里：「很好，那從現在開始，你入職了，宋秘書。」

58 樓的夕陽真美，我抱著他，感覺自己抱住了全世界。

后記

當初我已經猜到，柳飄飄極有可能會用極端的形式，逼迫時澤殺死她。

我不能留在那個虛擬的世界。

可我還是抱有一線希望能與時澤重逢。

所以我將公司的所有后臺數據全部打包給時澤留下了。

他是電腦天才，或許能從中尋得一線生機。

我死后，時澤想盡辦法留住了柳飄飄的命。

她依然是女主，所以世界沒有崩塌。

他花了足足三個月的時間，用了無數種辦法，居然將程序逆轉。

他把自己從故事世界里傳送出來，給了自己一個全新的身份。

不僅如此，他各種逆天的人設，也一并帶了出來。

一年后，我與時澤在馬爾代夫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一個多月后，我早起嘔吐。

急急去醫院做檢查。

醫生舉著探頭，大驚失色：「天，你居然懷了七胞胎！」

我雙眼一黑。

救命！

原來在這里等著我呢！

- 完 -

夜的第七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