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回自己院里以后,府里沒有大夫來救治我,我猜,這是他們的命令吧。
我不能動彈的一個人趴在床上,穿著帶血的衣服。
費力地睜開眼,我嗓子里干得發疼,不遠處的桌上有一壺茶。
我努力地伸出手,試圖撐起身體,卻不小心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我瞬間倒在了柔軟的被褥里,再也沒有爬起來了。
多年前,藺欣剛被爹爹帶回家的時候書瀾就抱了她,那會兒我特別難受,我討厭她。
所以藺欣故意在我面前顯擺爹爹和書瀾更喜歡她的時候,我一氣之下推了她,結果換來她的嚎啕大哭,她坐在地上指著我,污蔑是我要趕她走。
那一次,我第一次被書瀾打的。
他沒有問事情的緣由,打完我便拿著蜜餞去安慰藺欣了…
找不到可以治愈我的記憶,我便睜開眼了。
屋里冷冷清清的,凍得我牙齒打顫。
我唯一碰得到的便是床頭這盞冰冷的香爐,我把它拿起來抱在懷里,哪怕它冰的我一縮瑟,我也不肯扔掉,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幻想自己抱著的是娘。
夜里我身上發熱,燙得我自己都不敢觸碰自己。
門開的時候,我模模糊糊看見了李嬤嬤,她著急地給我倒水降溫,撫摸著我的臉頰,無聲地哭了起來。
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溫度,不由自主地將臉頰靠近她略顯粗糙的手掌心。
這種感覺,真叫人安心…
5
除了隔三差五給我送藥的李嬤嬤,這半個月再無一人來看望我。
銅鏡里的自己面色蒼白,臉側凹陷,搖搖欲墜的仿佛下一瞬便會突然倒下,然后永遠離開人世。
點了最后一盞香,我坐在空蕩的屋里隱約聽見前院傳來喧鬧的聲音。
算了算日子,應該是李嬤嬤說過的,今天爹要在府里設宴請客,據說來客頗具身份,是個有權的。
不過,這都和我沒有關系。
小憩醒來后,我又開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這一次比前幾次來得更加猛烈,停都停不下來,咳出的血更是比之前多,咳到最后我蜷縮著身子想壓住身體里的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折磨人的煎熬總算是結束了,但前院的歡聲笑語仍然存在,讓人捂住耳朵也擋不住。
香燒完了,我四肢僵硬地站起來,險些倒下去。
打開鏤空爐蓋,香爐里只有熄滅的銀色香灰,于是我隨手拿了一件鑲毛大氅披在身上便出門去買香了。
香,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念想。
我不能沒有它,我一定要撐到娘祭日的那一天。
剛出將軍府大門,一只手突然從背后抱住我!
炙熱的胸膛緊貼我的后背,我被嚇得驚聲尖叫,不料聲音還沒有傳出,他寬大的手掌便一把捂住我。
男子酒氣濃烈,用力把我拖進灌木里,親貼著我的耳后呢喃我的名字…
掙扎間,我看見了不遠處的藺欣,她提著燈靜默地望著我,眼神暗得駭人。
娘留下的東西不多,除了香爐,還有我發髻上一枚金簪子。
「啊——!」
男子沒有防備地被我劃傷了臉,鮮血濺在我的臉上。
書瀾帶人趕到的時候,我正握著染血的簪子蹲在墻角。
「大哥,方才我和言生出來醒酒,偶遇妹妹,言生實在是酒醉了,言行舉止讓妹妹誤會了,妹妹便用簪子劃傷了…」
她在說謊!
「分明是他直接撲了過來。」
我有氣無力地辯解。
藺欣嘆息著搖了搖頭:「世子只是喝醉了。」
世子?
我猛然看向被帶走的男子,他是世子?!
書瀾面色凝重地凝視著我手中的簪子,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里情緒復雜。
藺欣眼神閃爍了一下,忽得走到書瀾面前:「此事是我不對,我應當阻止世子的,我這就去好好地勸一勸世子。」
正當她要走,書瀾擋住了她,冷冷地注視著我。
「劃傷了世子臉的人,難道不是書疑嗎?」
我錯愕地看向書瀾,要我去道歉?
「你釀的禍,你去解決。」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血緣哥哥,喉嚨里又是一股腥甜。
「對,是我錯了。」
自嘲一笑,我扶著墻站穩了身子。
「即便世子要對我做什麼,也是我活該!」
書瀾緊皺著眉頭,挪開了目光。
「錯的人永遠是我,哪怕我不是自愿來到這個冰窟一樣地將軍府!」
書瀾沒有看我,薄唇吐出刀子似的話:「娘的死,世子的臉,藺欣的委屈,哪一點冤枉你了?」
他的話太傷人了,以至于我心臟被撕裂般的灼疼。
我顫抖的聲音,心如死灰。
「我死了,便不會再被你冤枉了。」
6
世子憤然離開,我也被禁足。
不過沒過三日,世子便又上門了,他懷恨在心,不愿善罷甘休,王爺和爹爹固然有交情。
可世子畢竟是王爺的親生骨肉。
李嬤嬤攙扶著我去了前廳,我瞧見爹爹正在和世子說著什麼,藺欣也一同候在旁邊。
至于那位臉上帶著傷痕的世子,他長得讓人不忍直視。
「跪下!」
一見我,世子便一臉惱怒地命令我。
爹面色為難的回頭看向我。
藺欣掃視了我一眼,接著無聲的扭開頭,嘴角悄無聲息地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