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啦!」
我被撞翻在路邊,嗆進了一口雨水,狠狠摩擦在路沿的皮膚,激起一片火辣辣的疼。
偏偏這時候,腦袋又開始犯暈,我捂著額頭,適應自己逐漸模糊的視線。
我想站起來,可試了好幾次都站不起,跌在雨里,那人看我動不了,連忙騎上車就走。
「可不關我事啊,是你自己闖紅燈的。」
「……」
恍然之間,好像看見一個身影,扶著膝蓋站在我身邊。
「誒,你怎麼弄成這樣啊,小笨蛋。」
那是……我和林敘在警局做搭檔的時候。
也是抓逃犯,他在百米外,用一個啤酒瓶精準地砸到涉案人員的脊背,然后俯過身,來調侃我。
視線一眨,他的身影不見了。
依舊是連天的大雨,冰冷的雨絲往我衣領里竄。
我一撅一拐地站了起來,已經找了不少小時了,卻一點線索也沒有。
而且之前還能見到江婷的人,現在卻找不到了,我怕她手下疏忽,所以想打個電話給她。
卻打不通。
我只得先回原來的地點,全身發冷。
我估計一趟感冒是躲不了的了,解開內里的袖子時,才發現腕上都是血。
頭好疼,疼得快炸開了,我準備先到江婷的大本營,讓她給我帶點熱水。
可是,還沒到地點,我就聽見說話的聲音。
「笨蛋,那女人不會還一直在找吧。」
「讓她在雨里找唄,她知不知道自己是最不受人待見的那個啊。」
……
他們……找到林敘了。
卻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滿了譏笑,我就頂著著這些目光往院子里走,那里面,江婷溫柔地將一條毛巾遞給林敘。
看樣子,林敘沒有像討厭我一樣那麼討厭江婷。
我應該挺狼狽的吧,一個人傻傻地在外面找他找了那麼久。
好像因為我的到來,院子里都安靜了許多。
我衣服上沾了泥水,頭發也濕漉漉的,突然想起林敘被救回來那天,我也是這麼糟糕地去看他的。
那天也是,騎著車,路上下大雨,因為收到消息太急,我摔了好幾個跟頭。
也不怪林敘,他睜開的第一眼看到的我,頭發濕噠噠地黏著,上來就往他懷里撲。
所以后來,他才這麼討厭我吧。
我跌跌撞撞地朝那個站在院子暖燈下的人走去。
我總覺得我有很多話想和他說。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覺得什麼都沒有意義。
于是我只是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頭。
「笨蛋林敘。」
「下輩子別再遇見了吧。」
11
化了末雪的初春,江婷為林敘請來了最好的心理理療師。
午后閑散的日光下,林敘躺在躺椅上,接受催眠。
「那麼,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是,你認為你的毒癮是怎麼染上的?」
醫生撥弄著夾板,而林敘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弱智。
當然是那個女人讓他染上的,不然他為什麼這麼恨她呢。
「你認為你恨張婧年的原因,是她給你注射了毒品嗎?」
這個問題很奇怪,他總覺得說不上哪里不對。
直到醫生出聲提醒他。
「或者……正因為你要恨她,所以你覺得她給你注射毒品了?」
林敘的眼里,第一次透露出迷茫。
醫生關閉了記錄的本子,朝他笑了笑。
「我們第一次治療到此結束,林先生,你可以好好回憶下我們今天聊的內容。
」
……
第二次治療,是在一個煙雨蒙蒙的清晨。
醫生向他推來一個盒子,里面有三支針劑。
「這次我們分為三個療程,聽說你昨晚毒癮又犯了,林先生,這個針劑可以緩解你的痛苦,并且幫助你回憶。」
「那麼,我要問你的問題是,你第一次吸毒是在什麼時候?」
心理治療的過程是痛苦的嗎。
林敘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回憶這個問題,都分外煎熬。
以前張婧年也問過相同的問題,可他抱著腦袋太過難受,她就立馬心疼地轉移了話題。
可此時,面前的醫生,顯然不想放過他。
如果是張婧年讓他吸食了毒品,那第一次讓他吸的人也應該是她,可張了張口,那個名字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腦袋中的鈍痛襲來,于是眼前出現模模糊糊的影像。
「小林啊,第一次吸?我告訴你,你得這麼做。」
抬眼,好像是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幾個人將他圍在一起。
群魔亂舞,吸管被逼著放到他眼前。
他被摁著吸了一口,頓時反胃的感覺涌入鼻腔。
后來,后來呢……
他的意識陷入了昏沉的黑暗里。
……
今天是五月五日,立夏。
暑氣卻好像沒有襲來的跡象,張婧年坐在病床上,摸著自己的腦袋。
誒,因為要手術,剃光頭了。
「我到現在還是沒想明白。」
李舟抱著臂,靠在她的病床邊。
「你最后一次見林敘,怎麼不給他來個大逼斗?」
那個下雨天的晚上,確實是她最后一次見他。
而且她也深知,恐怕以后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她笑了笑,輕踹了李舟一腳。
「你懂個屁,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
李舟摸了摸腦袋,吸吸鼻子,搖頭。
「我確實不懂,誒,你就那麼愛林敘?」
李舟插著口袋,看著已經剃了光頭的女孩。
其實她這些日子過得很痛苦,夜晚常常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這些都是護士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