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婷是一枝花,她大張旗鼓地追著林敘。
可林敘,每次,都把我護在他身后。
「我告訴你,不要在我老婆面前說一些引人誤會的話。」
「我喜歡的就是張婧年,我命給她我心給她我腰子也全掏給她了……」
……
視線晃動,我的目光,又流連到站在一旁的林敘身上。
江婷說,是他給她開的門。
原來,現在的他,是不會拒絕江婷的。
我忽然覺得心上卷起無端的怒火,憑什麼呢,憑什麼啊?
一直照顧著你的人是我,憑什麼要把我當作惡人,憑什麼要推開我,憑什麼要拿這樣若無其事的表情看著我。
我要死了,你知道嗎林敘。
我也會難過的,林敘。
不是說最喜歡我嗎,那為什麼要拿這樣毫不在意的眼神看著我。
為什麼被推開的是我,就這麼恨我嗎,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擺脫我嗎。
我猛地拽過林敘的衣領,將他推向了門外。
「你走!你跟著江婷走!」
「我們這輩子都不要見面了,我不管你了!」
「我再也不管你了!」
那是林敘從案發現場被接回來后,我第一次朝他兇。
這麼多年,無論他對我做了什麼,他把我當成了什麼,我都沒有兇過他。
于是,恍然間,我好像看見他有一秒的失措。
那兩個人被我轟出門外,我靠著門,感受著自己轟隆隆作響的心跳。
口袋里,四四方當疊的那張紙,被我胡亂地揉碎。
我的手指掐進掌心里,捂著自己疼地紛亂的腦袋。
林敘,我再也不管你了。
你想要我管你,我也不管了。
9
音響店里,還在放著七八十年代的歌。
窗外大雨磅礴,豆大的雨滴奮不顧身地沖刷著玻璃。
「高音甜,中音準,低音沉。」
坐在我身旁的人,閉著眼,身子隨著音調的起伏而擺動。
「總之就是一句話,通透!」
我在音響發出的高昂歌聲中嘆了口氣,對他說:
「阿舟,我要死了。」
音響店陷入戛然而止的寂靜,他直起身先看了我一眼,然后再垂眼看我遞過去的紙張。
半晌,聽見他吸了口氣的聲音。
「治不好了?」
「我會配合治療的,但治好的概率不大。」
「林敘呢,他怎麼辦?」
「……」
身旁的人支著額頭問我,而我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很好。」
「我把他交給了能把他照顧得更好的人。」
這些年我,還有局里,都從沒有間斷過給林敘的治療,可有一點不得不承認。
這次江婷請來的心理醫生,比我想象的要更好,是頂尖的醫學專家。
是,按照林敘現在心理醫生的說法,如果我一直陪著林敘,終有一天我能等到他康復,這只是時間的問題。
可……我沒有時間了。
命運就像跟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一樣。
「你的委屈就差寫臉上了,年姐。」
面前的人毫不客氣地戳破了我的謊言,我的從容。
李舟,是跟林敘同期的臥底。
他潛伏的程度不深,所以也不像林敘那麼難以自拔,任務結束后工作了幾年,就退役了,開了這家音響店。
我吸了吸鼻子,看著他的眼睛,說:
「我死后,把我的東西葬在青城山腳下,跟他們葬在一塊。把我的骨灰做成煙花,放在天上。」
「……」
大抵是我安排后事太過認真,李舟的臉上才慢慢染上嚴肅。
「別啊,年姐。」
「你要是真死了,你真死了,我怎麼跟林敘交代?」
「他要是恢復了記憶,不得心疼死你?」
「張姐,你得撐著啊,你得撐著到林敘那崽子想起你。」
「然后給他一大逼斗,那沒良心的……」
一聲天雷,轟隆隆地在不遠處炸響。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昨天晚上回到家的時候猛地跌倒在玄關,頭疼得厲害,后來一個人躺在地板上,躺了三個小時。
被冷醒,我才發現連夢里我都在喊林敘的名字,嗓子都喊啞了。
可林敘不在了。
傾盆而下的暴雨沖刷著我們的距離,直到我的手機鈴聲震起。
是江婷打來的,我接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急促,我猛地站起來,去找傘。
李舟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關掉手機,茫然地看著他。
「林敘失蹤了。」
「你說,我為什麼還是這樣想拼了命去找他呢?」
10
林敘有很嚴重的心因性偏執性精神病。
我怕他把朝他飛馳而來的卡車看成晃晃悠悠的云彩,我怕他把對著他的槍管看成美味的冰淇淋甜筒。
對于常人來說普通的世界,于他來說卻有可能危機四伏。
這也是我關著他,不讓他出門的原因之一。
我和江婷的人手匯和,然后從她住宅方圓百里開始摸查。
剛在警局實習的時候,其實干的最多的活就是找失蹤群眾。
可我那時卻不知道,原來找一個對自己來說重要的人,會這麼慌亂。
本來打著傘在雨里跑的,后來覺得太麻煩就把傘給扔掉了。
心臟不停地跳,視線流連過一個又一個霓虹的燈牌。
明明說好再也不管他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在干什麼。
就找這一次就好了,就一次,再管他這麼一次。
因為好像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我不管不顧地向前,卻撞到了從拐角駛來的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