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打斷我的話,從餐桌上撿走一本書,上樓。
不讓林敘出門,是因為害怕他受到曾經待過的販毒組織余孽的報復。
可愈是這樣,
他就如同困在囚籠里的白鴿。
愈恨我。
5
我去醫院,做了個全身檢查。
這幾天頭痛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以前我不是個很喜歡往醫院里跑的人,林敘出事后,我就特別惜命。
我怕我走了,就沒人照顧他了。
他就得一個人遭受無間地獄的折磨,至少我在,我就能陪他在地獄里一起待著。
林敘活在地獄之中。
當初對得了妄想癥的林敘做診斷時,他的心理醫生就對我說過。
他之所以一直推開我,是因為潛意識里已經覺得,染上毒癮的自己配不上我。
販毒老大讓他驗貨,讓他吸,他就不得不吸。
一名警察,卻染上了毒癮。
這是林敘的地獄。
我沒法將他拉出來,但我可以陪他一起。
檢查報告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出來,回家的路上,我除了買菜,還買了一捧滿天星。
林敘做臥底的期間,就經常給我寄花。
不能寄到我的真實地址,就寄到我們的秘密基地。
林敘的字不好看,卻依舊堅持不懈地在花上寫小卡片。
上面,是短暫的情話。
「可惜我文筆不好,不然我也給你寫月亮。」
「今天去看了夕陽,沒你在的時候萬分之一好看。」
「湖畔吹過了風,風告訴我我想你。」
「張婧年,說真的,我好想你。」
「……」
我都能想象那副場景,他在販毒組織底下潮濕不堪的場所。
歪著頭,靠著窗臺,寫下這些膩膩歪歪的話。
然后自己看著都笑了,插進洋洋灑灑的花里。
6
這幾天不知怎麼,連家里都變得不太平。
家門口的樓下,停了好幾輛豪車。
我捧著滿天星,在看見家里門開著的時候,心情如墜冰點。
我不停地告訴自己要深呼吸,可大腦猛地如同鈍擊的疼痛,讓我緊緊地抓住門框。
三兩個穿著黑衣服,戴著墨鏡的男人站在門口。
我家的沙發上,坐著一名女人。
「江警官,即便你是警察,私闖民宅也是非法的。」
我慢慢地將滿天星放在玄關旁,朝著坐在沙發上的女人說話。
而她歪了歪頭,慢條斯理地笑了笑。
「非法拘禁也是違法的,而且你還已經不是警察了,張小姐。」
「……」
我是指她擅闖我的家門,她是指我把林敘關在了家里,限制他的自由。
江婷,現淮陽市公安局局長的唯一寶貝女兒,也是我的……情敵。
她也喜歡林敘。
「我要帶林敘走。」
她揚了揚下巴,垂眼吹了吹自己打理得近乎完美的指甲。
「不可能。」
我撐著茶幾,死死地盯著她。
「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局里一致認為,你沒有能力負擔起林敘的治療了。和你待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里,他的情況并沒有好轉。」
「而我有最好的醫療資源,最好的心理醫生,他在我這里才能得到最好的……」
「我是他的戀人。」
我打斷了她的話。
女人終于抬頭看我,精致的妝容下倒映出滿滿的不屑。
「誰知道?他可沒有娶你,林敘可沒有娶你。」
「他說過會娶我的。」
「可是他現在討厭你。你看——」
女人從口袋里掏出小刀,抵著我的脖子。
將我對著樓梯口,那里,林敘正慢慢走下來。
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江婷將刀放在我的脖子上。
「你看,就算我在這個地方殺了你,他也不會有任何反應的。」
就像在掐著我的脖子對我說,你看,你的良心被人喂了狗。
我對林敘有多好?好到差點把我的心都掏出來給他了。
可當我受到生命威脅時,他依舊看都不看我一眼。
好像做了那麼多努力,都沒有用。
那就……再多做些努力好了。
這是我和林敘的約定,我們說好了,不放棄彼此。
無論什麼時候。
我的手,慢慢抓上了刀刃。
江婷當然不是真想傷我,她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我不會讓你帶林敘走的。」
無聲的僵持之中,她忽然笑了。
「那我倆公平競爭。」
「讓林敘來選,誰贏,林敘就跟誰。」
「怎麼樣?」
……
林敘不是物品,林敘不是被爭奪的東西。
他們人走后,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客廳里的燈真的不太亮,改天應該換一個新的。
我低著頭,直到一個陰影攏住我,他站在我身前,聲音平敘而毫無波動。
「他們不是私闖民宅,是我開門讓他們進來的。」
「那個女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時,我確實沒什麼想法。」
「……」
林敘好像太懂怎麼拿刀子往我心上插了。
我抬頭,看他,從他漆黑的眼眸里倒映出的我,原來有這麼倉皇。
我輕輕地問他。
「所以你想跟她走,是嗎?」
「……」
他沒有回我的話。
……也對,對林敘來說,被江婷帶走,無非就是從一個牢籠,跳進另一個牢籠里。
可他不知道,其實他自己就是一座牢籠。
暗無天日,只受煎熬。
7
我只是想讓林敘開心一點。
無論如何,我很少見他笑了。
我套上好久以前買的小熊頭套給他看,他皺著眉問我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我好久好久以前,跟你一起買的。
但你忘了,林敘。
光影細碎地變化著,透過裊裊升起的霧氣,我好像能回到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