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寧,你騙我?」
許久沒看到元漪這般絕望。
上一次,似乎還是我同她攤牌的時候。
那會兒,我向她作保來著,定不會向沈君堯一樣蒙騙欺辱她。
可事到如今......
「把她押下去!」
父親一揮手,立馬有人卸了元漪手里的兵刃,把她押向殿外。
她不死心,拼命地反抗。
「蘇祈寧,別忘了這是你欠我的,你若負我,做鬼我都不會放過你!」
看她人消失在殿外,咒罵聲卻遲遲地不肯從耳邊散去。
我心念一句「傻子」,彎腰執起躺在地上的那把劍。
削鐵如泥,見血封喉。
是把難得的好劍。
「父親想如何處置咱們的皇上?」
背對著身,我問著已把沈君堯攆開,激動地坐在龍椅上的父親。
他拍著撫手上赤金打造的龍頭,心不在焉。
「他還不能死,這樣吧,就把他圈在你住的冷宮里,等你誕下龍嗣,為父把他交給你,隨你處置。」
這就是父親的成全。
以為許給我沈君堯的項上人頭,就能平下我心里的恨。
「可我等不及了。」
我喃喃著,點了劍刃上的血在指尖擦拭。
「你說什麼?」
我聲音有點兒小,父親沒聽清。
在他放眼看過來的時候,我想再同他說一遍。
手卻失了控制,搶先刺向了已是五花大綁的沈君堯。
劍尖輕而易舉地劃破他的咽喉。
口子很小,也就剛剛割破他的頸動脈,成汩的血流向外噴著,他抽搐著掙扎,越掙扎,血濺得越高。
「我說,我等不及了。」
「你!」
父親大驚失色:「混賬東西,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兩步并過來,他想奪下我手里的劍。
卻在看清我臉上奚落嘲諷的表情之后,猛然地滯住了腳。
轉而朝押著沈君堯的心腹林軒,發號施令。
「你們都是死人嗎?快,制住皇后!」
林軒撇過頭,看向我。
我替他回應父親。
挑起劍尖,割破了沈君堯頸動脈的另一側。
父親官場沉浮一輩子,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林軒,你!你膽敢背叛老夫!」
好熟悉的氣急敗壞,好熟悉的激憤填膺。
就在一個時辰之間,這正乾殿里,剛剛發生過。
父親和沈君堯,真不愧是一丘之貉。
「蘇祈寧,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著我收買我的人!別忘了,你是我的女兒,惹惱了我,別怪我再不念父女之情!」
「哦?父親居然還知道我是你的女兒?」
我刻意地扔了手里的劍才逼近他。
他被劍落地的脆響一驚,反而更害怕了。
「從小到大,你讓我干什麼,我就干什麼,我是想當個好女兒來的。可你呢?」
「明知我喜歡沈君燁,非要逼他去北戎,還伙同沈君堯往他頭上潑臟水,要了他的命。您真把我當成女兒嗎?您沒有,您只是把我當成爭權奪利的工具,一顆棋子,僅此而已。」
「你怎麼......」
這番話,把我自己都說笑了,父親笑不出來,只是震愕。
半天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錯,讓我洞悉了那些不該我知道的內情——
沈君堯只是在我心上戳了窟窿的那把刀。
而父親,才是握刀的那個劊子手。
冤有頭,債有主。
他們欠沈君燁的賬,該算算清楚了。
「你要干什麼?就為了一個男人,你也要殺了我嗎?也不怕告訴你,老夫殺沈君燁,一點兒也不后悔!」
父親短暫地迷失之后,重新燃起。
巨大的野心裹挾了理智,露出鋒利的獠牙。
「他一個宮婢生的賤種,受了老夫恩惠當上太子,非但不知感恩,唯我是從,反而要學那些個酸腐文人開創什麼昌平盛世。嗬,就他,也配!」
「我就是要他知道,我若想捧他上天,他再怎麼卑賤都可以;但我若想踩他入泥,他再負隅反抗也絕無反手之力!」
說著,父親朝我步步逼近。
趁我不備,一把扣住我手腕:「包括你!你也絕不能忤逆我!」
力量懸殊,我很快地被他鉗制住。
可他騰不開手來殺我,只好向林軒許諾。
「快,殺了她,老夫封你為大將軍王,今后,你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夫......唔......」
父親話還沒說完,痛苦的一聲悶哼,沿著我的后脊滑下去,跪在了地上。
手顫顫巍巍地抬起,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林軒。
如何也想不通,我到底給林軒灌了什麼迷魂湯,非要認我為主,對他狠下殺機。
父女一場,我不想他死得不清不楚。
「大長公主嫁給父親之前,曾有過一個孩子。」
這段不光彩的舊事,是父親想要抹去的恥辱。
他派去了無數殺手斬草除根,卻沒想,竟就在眼皮子底下,還養成了心腹。
「是......是他?」
怒氣難平,父親涌出好大一口血。
我俯下身子,平靜地看著他痛不欲生。
「正是林將軍,是我阿娘救了他,林將軍感恩,認了阿娘為義母。」
「我阿娘多好啊,哪怕你負了她,她也從來沒想過要怨恨于你,可你呢?為了要挾我,你喂了她毒!」
想起阿娘,滔天的恨意將我淹沒。
攥起父親的衣襟,我逼著他看著我,看著我眼里的恨,看著我一步一步地變成跟他一樣丑惡的樣子。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受盡折磨,一點一點地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蘇卓,那個時候,你有想起來我是你的女兒?你說啊!你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