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冷宮里,很清凈。
除了我,只有靈兒。
她似乎被我嚇到,一刻不敢放松,像在鳳鸞宮那般伺候我。
我反而覺得無趣。
招呼她,陪我坐著。
「奴婢......奴婢不敢。」
她惶恐極了,真真地是把自己埋進塵埃里,任憑我差遣。
我把她撈起來,摁在屋內僅有的軟榻之上。
「坐吧,從今往后,這宮里,你,才是最金貴的。」
13
元漪決定動手的前一天,來看了看我。
她什麼都沒說,只遞給我一封密信。
是沈君堯暗地里寫給北戎國主的。
信間,卑躬屈膝的俯首之詞發揮到了極致,便是普通百姓看了,都要羞赧地臉紅一番。
沈君堯身為一國之君,倒很是坦然自若。
不過我頂多就是看個熱鬧,元漪卻不一樣。
指甲尖扣緊帶毛刺的木凳里,扎出了好幾個血點子,也沒反應。
惡狠狠地鎖著我的目光,直問。
「你說,他是不是該死!」
沈君堯要拿西涼一半的城池當祭品,去喂北戎那只狼。
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們咬死當年的秘密。
不得澄清,他才是勾結北戎,倒戈相向,滅了西涼的那個人。
即使不能穩住一世,也定要穩住一時。
最起碼,要趕在元漪誕下龍嗣之前。
「只一半,還有希望。」
密信裝回信袋,涂上火漆,我重新遞給元漪。
元漪用力地扯過,看架勢,是想撕個粉碎,一了百了。
卻在豁了個淺淺的口子之后,一咬牙,又改了主意。
「只一半?」
「我西涼寸土寸金不可讓!蘇祈寧,是時候,該你兌現承諾了。」
她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臉上即便再表現的狠辣,眼神里流露的恐懼是騙不了人的。
更何況,她身子還在抖。
我斂回視線,溫誠地笑著擁她入懷,有節律的手掌一下下地拍著她的后脊。
「放心,你要的,我都會給你。」
14
宮門被破,只用了兩炷香的時間。
本不該這麼快。
但有父親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心思,三萬金吾衛守衛的銅墻鐵壁,瞬間被元漪的五千散軍驅趕得四分五裂,直搗正乾殿。
我聞信趕過去,隔著老遠,聽見沈君堯在咆哮。
「元漪,朕奔赴千里,為你西涼驅趕賊寇,甚至為了救你,不惜性命中了一箭,朕愛你如此,你呢,居然敢謀逆朕!」
元漪一身波光銀甲,手拖著鐵鑄的利劍,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沈君堯越說,她越笑。
癲狂地笑。
「你,救我?救西涼?」
「事到如今,你還敢演!當年,你分明是拿西涼做靶,當作你爭權奪位的工具,不僅扳倒了前太子沈君燁,又收歸我西涼國土做你大梁屬地,一箭雙雕,沈君堯,你好算計。」
「你......你怎麼......這不可能!」
沈君燁只一味地搖頭,眼見元漪血滴的劍尖朝他指來,虛著步子,惶然地退后。
我猜著,他一定是在想如何能繼續編織謊言,蒙混過關。
卻突然瞥見我,靈機大動。
「是她!是她對不對!」
他齜牙發狠,手指向我。
「元漪你知不知道?她恨你我恩愛有加,不把她這個皇后放在眼里,更恨我乘虛而入,奪了沈君燁的太子寶座,但這一切與朕何干,都是他沈君燁自己咎由自取!你不要相信她的鬼話,朕那麼愛你,怎麼會去傷害西涼!」
「是嗎?」
殺紅眼的元漪,悲愴笑著,從懷里拿出染血的密信。
沒來得及打來,一滴血淚落在上面,暈開漣漪。
「那這是什麼?」
一見密信,沈君堯惱怒漲紅的臉,寸寸地褪白。
失了魂一般地扶著龍椅癱了身子,明黃的寶冠沒了頂托,「撲通」一聲,砸在地上。
「還不想承認是嗎?」元漪是鐵了心地要為她西涼亡魂討回公道,無論如何,也要撬開沈君堯的那張嘴。
「好,那我就一個字一個字地念給你聽。」
「北戎天可汗赫連兄安康,弟倍感思念,無一日不感懷往日兄相助之恩......」
「別念了。」
羞辱的目的達到了。
才剛念兩句,沈君堯掀起陰損的眼神,開口喝止。
元漪凄涼慘笑,沒停。
「為表誠意,弟愿割讓西涼燕州以北的所有城池,以平兄之怨憤......」
「朕讓你別念了!」
沈君堯陡然爬起來,自毀下虛偽深情的面具,沖向元漪的劍尖。
「你個賤人!膽敢來羞辱朕!你西涼從來對我大梁俯首稱臣,朕想救便救,想毀便毀,看你尚有幾分用處,朕好心地留你性命,還給你六宮獨寵,你有什麼資格來討伐朕!朕是大梁之主、天下之主!你還有你,不過螻蟻,在朕的皇權面前,你們,什麼都不算!哈哈哈!」
大勢已去,這是沈君堯最后的狂歡。
我是挺樂意看看,被人從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拉下來的沈君堯,會是何等的可笑。
元漪卻沒這個耐性。
決絕一嘶喊,拿起手中的利劍,朝沈君堯頸部刺去。
「沈君堯,我要讓你為我西涼亡魂償命!」
然而,那劍尖還沒染指沈君堯半寸,就被一根金箭,「噔」地一下打落在地。
「誰?」
元漪喝向箭鏃射來的方向。
很快地,一個人影,自暗影處沒入光暈。
「貴妃娘娘,別來無恙,老夫這清君大業,還要多謝你身先士卒。
」
15
父親盼這一天,足足地盼了二十年。
嚴陣以待的十萬大軍,不過彈指,把元漪的五千散軍,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