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也會想,為什麼生病的人要是我呢?
為什麼那些傷害別人的人就能長命百歲地活著呢?
生日歌響起,海底撈的工作人員已經推著蛋糕和燈牌走過來了。
蠟燭為我點上,他放下手機看著我許愿。
江馳你要長命百歲啊。
「禮物喜歡嗎?我可是做了功課。」江馳開始邀功。
是一把牛角梳子,質地溫潤。
「喜歡。」我笑著點點頭,「江馳,吃完飯我想去咱們的新家看看。」
「好,今天你過生日,都聽你的。」
江馳側過身為我系好安全帶,碰到我的手臂時皺了皺眉頭:
「怎麼這麼瘦啊,減肥呢?我又不嫌你胖。」
「最近沒胃口。」
怎麼說呢,有時候他其實挺粗心的。
這兩個月里,我跟他在一起,沒有說姨媽來看我所以不能羞羞,沒有病懨懨地窩在被窩里說肚子疼。
他也忘了問。
我想到姜琳給他發的微信,有一條是生理期請假。
「江老板,肚肚痛痛。」
「怎麼了?」
「女生的事怎麼能跟你講嘛!」
表情是一個趴著打滾的小貓咪。
江馳批了她兩天假,她開心地發了個愛你。
江馳沒有再回復。
車窗開了一點縫,晚風夾著香樟樹的氣息吹在我的耳邊,外頭是斑斕的霓虹夜景。
其實我是不相信江馳會出軌的,因為證據很單薄。
剛畢業的小姑娘玩的這種茶氣又刻意的手段,我一眼就看穿了。
撕開的包裝可以是刻意放進去的,推遲領證也許不是因為姜琳。
他不一定喜歡上了姜琳,但是在愛我這件事上,他一定動搖了。
明明可以選男同事送他上樓,可以禮貌拒絕她越界的聊天,可以不要秒回信息,可以再堅定地愛我一點。
就像當年的除夕夜,如果他在我受委屈的時候猶豫哪怕一秒鐘,我都不會跟他走。
愛是堅定的選擇,愛是不會動搖的。
一旦動搖,跨出那一步只是早晚的事情。
這會是散步的點,進門時能看到很多鄰居,有鬧騰的孩子跑來跑去。
有個小男孩跑得太快,撞到了我。
我下意識護住肚子。
「對不起啊,李沐澤!你給我過來道歉!」
男孩的媽媽揪著小男孩過來給我賠罪。
「姐姐這麼瘦,你把她撞倒了咋整?」男孩媽媽是東北人,一嗓子給男孩鎮住了,「你要是碰到了老弱病殘,警察叔叔就會把你抓到警察局……」
男孩蔫了,低著頭不說話。
「沒關系的。」我忙蹲下來哄他,「姐姐沒事。」
「你們是住樓上嗎?」李沐澤媽媽問。
「嗯,裝修還沒看好呢,不急。」
「那就是快結婚啦?」
我一愣,抬頭看了一眼江馳。
江馳還沒接話,電梯門已經開了,打斷了對話。
房子是毛坯房,我們當初就看中它采光好,馬路對面是幼兒園,再走兩條街就是小學和中學。
我把窗戶和燈打開,習習晚風灌入房間,房子里忽然有了一點生氣。
我拉著江馳的手,笑著把對面的學校指給他看:
「你記不記得,買這個房子的時候,你跟我說老師請家長肯定特別方便,到時候咱們就石頭剪刀布,輸的人去挨罵。」
聽我這麼說,江馳忽然就笑了。
「我記得,你還說怎麼就一定是挨罵呢。」
「然后我還說了什麼?」
「你說,如果像你一樣一定是拿獎狀,作為優秀家長發言。」
「臥室很大,可以做個隔斷放兩臺電腦,你大二那會就不打游戲了,我覺得很委屈你。
」
「廚房要裝排風,你肯定要在家里吃火鍋的。」
「你說這里要做樂高墻,以后陪女兒在這里拼樂高。」
我站在旁邊,笑著看著他打開回憶的魔盒。
那些愛過我的事情,他原來都記得。
可是當初緊握我的手,又是什麼時候松開的呢?
依稀間眼前這個西裝革履,成熟穩重的男人慢慢和回憶里那個除夕夜拉著我夜奔,張狂莽撞的男孩重疊在一起。
像又不太像。
我不想哭,可是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江馳愣住了,慌忙去為我擦眼淚:
「怎麼老是哭啊,又胡思亂想什麼呢?」
我把頭枕在他的肩膀,停好一會,悶聲說道:
「江馳,我好想回到以前啊……」
「以前?以前咱們最窮的那會啊,那有什麼好的,天天挨餓受氣,哪能像現在,你想吃火鍋咱們就去,想請假就請他個十天半個月……」
是啊,以前很窮,我跟江馳整天挨餓受氣。
有什麼好的啊。
可我為什麼總是懷念呢。
7
「我好像越來越糟糕了,可是我覺得不是很疼。」
安然醫生沒有回我消息。
我按下抽水鍵,吐出的一灘血瞬間抽走。
一切又干干凈凈,如果人的回憶也能這樣該多好。
我算了一下這麼些年攢下來的錢。
每一分錢都掙得不容易,所以我不想拿來浪費了。
都捐了吧。
我發微信問江馳公司的人事小姐姐,能不能把姜琳開了,再幫我個忙。
在公交車上我就想明白了。
我就是個膚淺的人,我不想死,也不想他們活得那麼輕松。
哪有人作惡不遭一點報應的道理呢。
這個人事小姐姐還是我招進來的,二十五歲未婚未育的女孩子,找工作的時候處處碰壁,別人懷疑她要入職光速結婚騙產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