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馳,我們分手吧。」
他一言不發。
「江馳,我們……」
他解開了羽絨服,從后面將我一整個抱在懷里。
他沉默著把我抱得很緊,似乎是怕松開一點我就會消失似的。
氣氛僵持著,他把頭埋在我的脖頸,抱了很久很久。
忽然他開了口,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蘇黎,我給你家。」
3
等我回來,江馳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為他輕輕蓋上毯子。
手機亮了,有兩條未讀消息。
是姜琳發來的。
「她把我送回家啦,放心吧江老板!」
還有個很可愛的小女孩表情包,拋媚眼說晚安。
我覺得我不應該懷疑江馳,可是還是忍不住往上滑,看聊天記錄。
「江總今天中午吃什麼?她給你做的便當?」
「嗯。」
「真是的,江總偶爾也陪咱們這些單身狗吃吃外賣嘛。」
「明天吧。」
日期是前天,我記得第二天江馳特意囑咐我不要早起做便當了。
我問為什麼,他從身后抱住我,在我脖頸輕輕一吻,說怕我太辛苦,給我放一天假。
「江老板,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呀?」
配圖是一個抹眼淚的小女孩。
之前還秒回的消息,他這句卻隔了十分鐘,回了一句:
「不知道。」
他說不知道。
我放下了手機,沒有再往上看了,也沒必要再看了。
沒有擦邊的消息,只是江馳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秒回消息和姜琳一口一個「她」,可是在那種氛圍里,好像我才是梗在他們之間的第三者。
我把手機放了回去,起身把病歷和驗孕棒一起收進書房最下面的抽屜里,和我們的存折放在一起。
外頭起風了,剛剛下了一點點雨,風裹著一點潮潮的熱氣吹進房間里。
我關了門,愣愣地坐在書桌前。
其實拿到結果的時候,說不害怕是假的。
那個時候我坐在醫院門口,看著人來人往的馬路,努力地想了很久很久。
我想我要怎麼才能很輕松地把這件事說出來,怎麼才能讓他不要那麼難過。
我是要笑著跟他說。
江馳呀,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他要聽好消息,我就說他要當爸爸了。
他要聽壞消息,我就說剛剛是騙他的。
然后他一定會敲我的頭,然后我再告訴他癌癥這件事。
他一定會像當初那樣從后面把我緊緊抱住,讓我別怕。
我再安慰他,嘲笑他的緊張,然后告訴他我一點也不怕。
還是要哭著跟他說實話。
說我很害怕,我怕疼,也怕治不好,然后化療成了一個光頭,我就不能扎馬尾,穿裙子也不好看了。
說我其實很舍不得這個孩子,我們新房里的兒童房留了一面樂高墻,他說過以后咱們就生個女兒,他陪她拼樂高,再給她買好多漂亮的裙子。
然后他一定會說最俗套的情話,說我在他心里永遠天下第一好看,說以后我們會有好多孩子,這個孩子不懂事我們不要他。
可是我還沒有想好,他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電話里的他說晚一點領證。
我幾乎沒有猶豫地就答應了。
他那麼愛我,為我拋下一切,我怎麼能耽誤他一輩子呢。
那個時候我甚至希望他不愛我了,這樣他就不會難過了。
也許那一刻有神明路過低頭看了一眼人間,聽見了我的愿望。
他真的沒當初那麼愛我了。
我也很想活著,可是我不知道活著是不是比化療更疼。
4
我在書房吹了一夜的風,也沒想明白要怎麼辦。
江馳是在七點鐘醒的,他揉了揉太陽穴,推開了書房的門。
西裝褲和淡藍色的襯衫,襯得他寬肩窄腰,我不是顏控,可還是經常會被他這張臉蠱得一愣。
看我坐著,他一愣,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
「沒事,我打算跟公司請一陣子假。」
江馳笑著伸出手,想揉揉我的頭:
「辭職都行,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我輕輕躲開了。
江馳的手訕訕停在半空,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
「為什麼請假?」
「最近累了。」
要算打工生涯的話,我可能打了九年的工,也該累了。
從上大學我就開始勤工儉學,剛畢業的時候,還是我養著江馳。
那會江馳跟家里斷了來往,和他的好兄弟創業。我們還在外面租房子,日子過得入不敷出。
為了省五百塊的房租,我多坐一個小時地鐵,上早八的班要五點三刻起床,加班到九點的時候,回到家洗漱好已經十一點,往床上一躺我可以秒睡。
那個時候沒有時間也沒有錢,最夸張的時候我和江馳一周都說不上一句話。
但是他再晚也會回家,
有一次他忘帶鑰匙,我半夜驚醒發現他不在身邊,看了手機消息,推開門才發現他已經坐在門外睡著了。
他怕敲門會吵著我,索性就在外頭瞇一會。
最窮的時候就是頭一年的冬天,公司拖欠了我兩個月的工資,年底實在沒錢了。
那天江馳去地鐵站接我。
我們從地鐵站經過天橋,天橋底下新開了一家火鍋店。
牛油火鍋是他們家的招牌,排隊的人很多,熱騰騰的蒸氣裹著香味往人心里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