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看了看,突然訝異地出聲。
「等等,這不是段楓?」
「……」
「他是誰?」
照片里的男人靠在窗臺上,盯著鏡頭看。
眉目深邃,恰如遠山。
……
是的,和段楓很像。
但他不是他。
我盯著地上的那張照片。
為什麼不分手,為什麼要挽留。
我不就是貪戀他那張臉嗎。
那張……和他無比相像的臉。
4
我第一次聽見秦自牧這個名字。
是六年前,校長辦公室,收到退學通知的那個下午。
原因是我考試的時候作弊了,雖然我是提供答案的人。
雖然那只是一場平常的考試,雖然退學在大學里并不常見。
可我的任課老師是秦自牧。
大二,教核工程技術的秦子牧。
那天,校長辦公室里,男人端坐在沙發之上。
明明高挺的鼻梁上架上眼鏡,總讓人覺得溫文爾雅,可他盯著我,吐出的話永遠冰冷而毫無溫度。
「我不認為一個失德的學生還有資格待在這座學府里。」
「哪怕她的成績再好。」
他在暗諷我是以專業第一的成績考入這個學院的。
卻干起作弊的勾當。
……
誰都知道 A 大什麼課做手腳都可以。
唯獨秦自牧的課別。
因為他不僅重修率極高,而且他是真抓考試作弊,抓到了就直接勸退。
那我為什麼還是愿意鋌而走險。
因為在考試的前幾天,我媽又進了重癥監護室。
那時候家里不僅要供我讀書,還得負擔我媽高額的醫藥費。
那天,學校里幾個富二代找上我。
要求我在秦自牧的考試里給他們傳答案,給的錢夠我媽住好幾天 ICU。
他們信誓旦旦,說不會被發現。
醫院又不止一次打電話,催我媽的醫藥費。
于是我咬咬牙,答應了。
……
結果就是這樣。
不僅被當場抓到,而且直接被勒令退學。
秦自牧說的話永遠都不是假的。
他在開課第一天就說不要在他的考試里作弊,作弊了就退學,他說到做到。
A 大很難考,考上 A 大的我是家里人的驕傲。
連我躺在病床上的媽媽,都因為我是 A 大的學生而自豪。
而現在,我要被退學了。
我根本就不敢想我媽知道這條消息時會怎麼樣,于是在校長室被通知完后,我跌跌撞撞地跟著秦自牧去了他辦公室。
我想求情,想讓他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語無倫次,解釋自己傳答案是為了掙醫藥費,可說著說著,我情緒有些崩潰。
我哭了。
坐在窗臺旁的男人,就這麼翻開他搭在桌上的書,開始看。
完全不在意我是否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是否哭得嗓子都啞了。
我哭完了,他才抬眼看我,合上書。
他其實看起來很年輕,眉目俊朗,指骨修長。
是很多非本專業女生心目中的男神。
那天,他只是平靜地聽我哭完,然后看著我的眼睛,
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
「人永遠都不要在自己失意的時候失態。」
……
那句話,我記了很久。
后來,我還是被退學了。
錯了就是錯了。
這句話,我以前不懂,那時卻深有體會。
退學前我加了秦自牧的微信,跟他說,我還是會考上這所學校。
我不知道我在他眼里算不算一個失德學生。
我以為他不會回我,第二天早上卻收到了他的回復。
「加油。」
秦自牧是嚴厲的老師,他讓我退學了,我卻沒法恨他。
后來,我沒有考上秦自牧所在的學校。
倒不是因為考不上,是成績太高,被另一所學校搶走了。
不過大學四年,我依舊選擇了自己很感興趣的核工程專業。
畢業了之后還是在往那個方向考研。
然后,我填報了 A 大。
初試和復試的成績都很好,A 大的核工程專業一直是一流的,我卻在找導師時碰了壁。
因為……我以前在 A 大有前科。
而且,導師對女學生的要求往往更加苛刻。
沒人愿意收我,我垂頭喪氣,走出校園時,碰到一個人。
那是我時隔四年再一次見到秦自牧。
他身上的白大褂還沒脫,從實驗樓里走出來,身形頎長,見了他,我反射性地朝他打了聲招呼。
才反應過來,都四年沒見,誰會記得曾經一個做過弊的學生。
沒想到他松了松眉毛,走到我身邊。
「準備考我們學校的研?」
猝不及防被他這麼一問,我怔了一下。
「啊……」
可是沒有導師愿意收我。
——話到底說不出口。
他靜靜地看著我,似乎在等我下文。
半晌,他開口。
「我看了你的成績單。」
「考得不錯。」
「愿意選我當導師嗎?」
「……」
那時的秦自牧,都沒在導師名單之中。
他已經是學術界的泰斗,學生早就滿了。
我不知道他是為我破的格。
我只知道那天,峰回路轉。
平靜地看著我的人,安穩而沉邃。
5
當秦自牧的學生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
無論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
實驗做到一兩點是常態,被罵也是常態。
他總會換著法子嘲諷人。
大家都想跟上他的腳步,可大師兄很累,二師兄也很累。
就只有小師妹我,勉勉強強。
我們三個后來經常睡實驗室里。
二師兄第二天醒來,掀開被子,看我還在記數據。
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