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后宮眾妃嬪,比之他與鄭欣瑜,個個也與我更為親厚。
我是一朝皇后。
是他撼不動的皇后。
我拍拍素素的手背,輕飄飄看了眼鄭欣瑜。
他能為你拋下我這癡心一片的皇后,卻不知能為你拋下整個后宮不能?拋下這皇權富貴不能?
但戚珂的反應,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不可如此,」他注視著我,那雙眼睛倏爾像東宮時明亮,「若打定主意要蓋,自然該朕來親自督辦的。習文習武都好,也該朕帶著去的。」
「這些年,苦了皇后了,該朕為皇后做些事了。」
鄭欣瑜拂袖而去的時候,眼里閃著淚光,大概是想不到戚珂會向我低頭。
可我猜她是誤會了,她可能以為是因為戚珂心里還有我。
我覺得只是戚珂權在衡利弊罷了。但我想鄭欣瑜應是無法理解的,畢竟在她眼里,世間一切都沒情情愛愛重要。
戚珂愛護她,就必須要與全天下為敵,分心朝政是錯的、制衡六宮是錯的、連保全自己的皇位都是錯的。
就該為她棄江山、棄百姓、棄原本使他成為他的一切。
我其實很好奇,若戚珂不再是皇帝,沒有這一人之意號令天下的氣魄、沒有給她金山銀山堆出的安逸奢靡,她真的還會為他心動嗎?
9
我生下曦華之后的幾天,戚珂以探看小公主為由,來了好幾趟我的皇后宮。
幾乎是又要住下了。
他殷勤極了,炬兒帶了補藥來,他就親手熬成湯喂給我喝。他說與我有兒有女的,當的是喜樂美滿了。
其實和三年之前的光景差不多。
只是物是人非,而我一點都不想回心轉意。
我在意你的時候,你派太監送來的一瓶花我都能珍藏許久;但我不在意你的時候,你人就在我面前任勞任怨,我也不稀罕了。
炬兒自小聰慧通透,很向著我,不動聲色戳穿戚珂:「父皇當真疼愛曦華妹妹。母后懷胎前幾個月不曾來探看,曦華出生還不到十天,便要踏破門檻了,好叫兒子羨慕。」
炬兒勤奮刻苦、忠義孝順了這些年,區區一個沒名沒姓的寵妃當道,就要被撤了他的太子之位,如何不心寒。
「皇上,別怪炬兒失言,畢竟他也大了,總有些年輕氣盛的。」我看著戚珂忙前忙后的身影,看到他笑著說「不打緊」時的諂媚。
「皇上,當初您做太子協理朝政時,也是如今炬兒的年紀吧?」
聽到我這話,他端藥碗的手一頓,笑意登時僵在了臉上。
「您的事兒,臣妾都記得。」
「尤其皇上與臣妾之間的一切,臣妾都記得清清楚楚,一樁一件都不敢忘。」
既然妖后的名聲我擔都擔了,不如真的做點什麼來。
不然豈不是虧待了自己?
「皇后……」
「清晏。」
戚珂垂下了頭。
他鮮少喚我的官名,鮮少這樣的落魄。
「我若說,我也都記得呢?我也——」
「皇上,」我打斷了他的話,「您該自稱為『朕』,別學了歪門邪道,走錯了路。」
便當做鄭欣瑜是穿越來的吧,那你呢?你總是我們這里的人,要守我們這里的規矩吧?
戚珂的眼眶瞬間就紅了,他另一只手攥住我的手腕,在不可抑止地抖動。
我倏地問他:「皇上,您可是后悔了?」
戚珂像做錯事的孩子,不敢看我,忍著淚重重點了點頭。
見我不言語,他有幾分焦急,忙問我:「朕現在就下旨讓太子協理,皇后可還滿意?」
「是為了朝政,不是為了臣妾之意。」我湊上前凝視戚珂,那張臉是當真蒼老了許多。
過往的悲歡皆是真的,那個記憶里的明媚少年也是真的。
但過往,永遠都只是過往。
這座不能回頭的獨木橋,是他親手架給我的,我自己獨行而過,以后就不會再與他并肩了。
「不過說起讓臣妾滿意的事——只要臣妾想做的,就都能做嗎?」
得到了接連的應許,我在曦華滿月宴后,去了趟秀寧宮。
我踏進殿門的時候,鄭欣瑜忙將自己的一兒一女護在了身后。
時至今日,我才在她眼中看見惶恐。
「本宮其實很好奇,妹妹看過的那些穿越小說,還有勞什子宮斗劇里,可有本宮這樣的人物嗎?」我在大殿正中坐定,肖懷信怕鄭氏傷我,帶的親兵將我護得很是嚴密。
鄭欣瑜蹙了眉,想來她也在思忖這個問題。
她問我,我是否真的相信她說的那些事。
我問她,這很重要嗎。
她咬牙切齒地點頭,說非常重要。
「那便是于你而言很重要,于本宮而言則無甚要緊。」我依舊帶了盒糕點來,我遞了一塊給她,看她敢不敢接。
她這次接過了我的糕點,顫巍巍吃了下去。
她問我為何不要緊,我徐徐回道:「你仗的,不就是一個男人的寵愛嗎?」
她跪著,愣在了原地。
兩個孩子被我命人送去了我的皇后宮,我不再客氣,「麻雀就是麻雀,本宮就算把這鳳凰窩騰出來,你坐得住嗎?」
「多讀點佳作吧,鄭妃,」我向后一靠,「口口聲聲女主、女配,你既到了今日這步田地,還分不清誰是主、誰作配?」
她無話了,眼中的所有欲望都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