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他是為了守護我,才甘愿走進這樊籠一樣的宮城里,其實無意趣。
因為都是名門貴胄,哪怕我許再多的功名給他,他也不在意。
除了虧欠之意,我什麼都給不了他。
給不了,也不能給。于是我不再想說話了。
我轉身正要走,卻聽肖懷信提醒說:「皇后娘娘,近日只吃自己小廚房里做的飯菜罷。任何人送來的食物,卑職都會攔在宮門外。」
我怔了一瞬,反應過來時,瞬間騰升起一陣怒氣。
我扶著嘉懿轉過身,向前兩步定在肖懷信面前。
「是誰?」見肖懷信支支吾吾,我一字一頓喚他名字,「肖懷信,本宮問話,如實回答!」
他說查出有異的湯藥雖是皇帝身邊的太監送來的,但此中應另有蹊蹺。
「娘娘,卑職已將此事上報天聽,圣上也處死了那奴才。只是一路人多手雜,終究沒查出個結果來。」
見我一言不發靜靜地轉身走向宮殿里,肖懷信忙安慰我道:「圣上聽聞此事,也甚是心驚心痛。」
「他如何作想,與本宮何干?」我鮮少說這樣狠厲的話,很失我平素的仁厚之名。
可我真的心灰意冷了。
戚珂若真的牽心于我,早該來探看我。
這麼不聲不響處理,只怕是在護著旁的什麼人。
我最后回眸看了肖懷信一眼,「勞煩大統領了。一律吃食只管攔下,除了輔國公府和四妃,其余人本宮皆不接見。」
徐素素來時,幫我將二重宮墻外的侍衛也換了一波,皆是她爹鎮國大將軍培養出來的親信。
我忍俊不禁,說離得那麼遠,莫不是連只鳥兒都要攔下來查一查。
徐素素擰著秀眉怒罵:「敢動歪心思傷皇后的胎,這種前所未聞的事都叫嬪妾碰上了,攔只鳥查查怎麼了?」
她還怨皇上偏袒,傷了舊人的心,我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
已經為此哭過許多個夜晚了,我不想再頹靡下去了。
十一年既往,我何苦再搭上往后的十一年?
于是我轉而言他:「你可還記得,鄭貴妃剛來的時候,總提的什麼『穿越』、『小說人物』、『宮斗』這些話嗎?」
徐素素點點頭,說她從沒聽明白過。
我想了個計策,讓她假意投誠,與鄭貴妃沆瀣一氣,仔仔細細打聽一下這都是什麼意思,聽個全貌回來再說予我聽。
徐素素連忙搖頭了,她說她最做不來這種費心機的事兒,還得一向滴水不漏的林妃來。
林景瑤是我親舅舅的幺女,是個很通透的女子。
而她才進我殿門,便笑盈盈地說起一件相關聯的事。
她說前幾日鄭欣瑜找過她,封了幾大箱金銀珠寶送她,賊心昭昭。
「莫說嬪妾與皇后娘娘是至親的姐妹,只說這點小恩小惠,實在是瞧不起嬪妾了。」
我問景瑤,怎樣的恩惠才打得動她。
這丫頭自小就愛賴我懷里撒嬌,如今見我懷著身孕,便只輕輕抱住我手臂,「還得是皇后娘娘這樣參天大樹似的庇護才可。」
母家休戚與共,與我又沾親帶故,何必自尋死路,為了個沒門沒戶的野丫頭,來觸我的霉頭。
走到今日,大家都很聰明。
唯獨鄭欣瑜,不知如何作想,竟會覺著我們這些盤根錯節、水乳交融的家族間出身的宮妃們,一點錢財、三言兩語就能挑撥離心。
可見是居于井底,愚不可及。
5
林妃出馬,牙尖嘴利的,只說了一遍,我便全然聽明白了。
按鄭欣瑜的說法便是,她是來自許多年后的所謂「現代」的人,而我們都只是她讀的一個話本子里的人物。
她不知怎麼進到了這個話本子里來,她能想到的出去的法子,只有與男主戚珂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一個。
「嬪妾還特意問過,她為何覺得這是唯一的出路。她說是因為她平日里看的話本子都這麼寫,才如是打算的。」
「還有暗害娘娘的這些法子,也是她從一個叫什麼『宮斗劇』的話本子里學來的,可見是沒讀過什麼好書了。」
若論文才學識,闔宮妃嬪,景瑤是排得上首位的。是故我深知,她有多瞧不上連半本詩書都默不下來的白字先生鄭欣瑜。
「她這是想讓帝王為她遣散六宮,只留她一個皇后呢。」聽素素附和的這話,我徐徐喝著安胎藥,越想越覺得可笑。
我還以為她圖謀我的后位,是有多大的野心,甚至還派人暗查過她是否是前朝遺孤,或者敵國的探子。
再不濟,許是有個不如意的母家,想著靠一己之力,使雞犬升天來的。
但我真沒想到,到頭來,她竟然只是為了和一個男人雙宿雙棲。
便當她說的什麼穿越、小說都是真的。
但于我而言,我懷胎十月不假;與戚珂曾帝后恩愛十余年不假;今日拜她所賜,茍全于深宮也不假。
而此時的狀況是,她為客,我為主,她既沒神通,原該要聽從我們的規矩,可她走了最差的路:來之卻不安之。
「怪道她無法無天的,甚至見江南六州餓殍遍野也不管顧,原是將我們都當成沒血沒肉的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