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擁有兩個人的經歷,但與我自己的時間線,只是一段記憶。
可此刻的薛鎮麟,擁有的是兩段時間線、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的記憶。
都是他,又不盡然只是他。
而他憑借過人的掌控力,才如此不顯山、不露水,迅速地融入了現代生活。
而和他初次見面時,錯綜復雜的記憶讓他對現實世界還帶著點陌生感,以至于駕齡幾十年,開車還和新手上路一樣小心。
我徹底地死機了。
足足地連他的那杯熱牛奶也喝完,我才微微地緩過神來。
「我再去買兩杯。」他站起身的一瞬,我拉住了他的手。
「所以你記得我是你新娶的娘子,你記得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那些于你而言并不是夢,是嗎?」我仰頭看他,這件事很重要。
重要到只要能確認,我從此對他就不會再有一句無奈的謊言。
「不是夢,你的一顰一笑我都記得,」他緩緩地蹲下身,反過來仰視我,「我只是不確定我愛上的是書里的人,還是現在的你。」
「苗苗,你與我而言,同樣是書中人、畫中意。若非重逢,絕不敢肖想。」
我沒忍住,抱起他的臉,惡狠狠地親了一口。
一個找書的小學生路過,我忙撒口了。
小學生走了,我又抱起他的臉:「好相公,我們再來……」
他最終呼吸熾熱地將我推開。
「那你現在能確定了嗎?」我亦嗓音沙啞,眼眶濕濕地望他。
他的視線從我的眼睛向下移,像一只輕柔的手,最終落在我的唇上。
是書中我與他大婚的花燭夜,我跳起來掛在他身上那一刻時,相同的神情。
「其實我早該分辨清楚的,」
他牽起嘴角釋然一笑,眼中映著我與燈火,「古代哪有大家閨秀那麼不守婦道?天天如狼似虎地盯著我兒子看啊……」
嘖。
宇宙的盡頭,是浸豬籠是吧?
17
我暫住在梁晴的小公寓里。
無他,離薛鎮麟的家近。
我讓她幫我想想,該怎麼和薛齊溝通這個事。
她在本校碩博連讀了,現在是比較忙的時候,人在實驗室,電話里不耐煩地罵我:「呦,追人爸的時候全家出動,現在要官宣了反而慫了?」
「苗苗,你不會真想搞小媽文學吧?全世界都以為我圖你爸,其實我心里只有你?」
我讓她小聲點放屁,她的導師當年也給我代過課,我可不想以后沒臉回母校。
就為著這層隔閡,我別扭著不愿捅破窗戶紙。
但薛鎮麟似乎也在猶豫什麼。
自打見我第一面起,他就總在保持距離,和我坦誠了之后也是。
但我沒那麼多陰暗的揣測,我知道他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所以我打算等擺平了薛齊之后,再和他好好地詳聊一次。
我覺得我是個夠直接的人了,但在晴哥面前,我還是矜持了。
她把薛齊約出來,我們仨一個包間喝大酒,剛暢快起來,她張口就問薛齊:「班長,你覺得咱們苗苗人怎麼樣?」
薛齊一連串夸我,然后提起了一些往事。
當初我是我們系有名的才女,他是有名的香餑餑,我暗戀過他這個事,他多少該是有所耳聞的。
只不過他一心一意地和師姐廝守,加上我男神換得勤,多年過去物是人非,也就漸漸地成了現在的朋友關系。
他「嗐」了一聲,拍拍我的膀子說:「好在你現在有喜歡的人了,我也就放心了。
對了,一定給我和梁晴掌掌眼,要是人不靠譜,我們肯定不能答應。」
我已經猜到梁晴要問什麼了——
「那你覺得,你爸靠譜嗎?」
18
薛齊喝得臉通紅,饒是有些上頭,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下。
他抬頭看看梁晴,又看了看我。
他大概回憶起聚餐前后,我對他爸的一些反常舉動。
「啥意思?」他的精明隨他爸,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開始苦笑了。
我將碎發捋到耳后,酒杯推遠,做出一副良母的端莊模樣:「意思是,我當不了你的新娘,就當你爸的新娘,可以嗎?」
前一個「新娘」重音在「娘」上,后一個「新娘」重音在「新」上。
我嬌羞地看向一臉崩潰的薛齊,內心不免感慨:中華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啊!
「不是,你什麼時候和我爸認識的啊?」薛齊雙手捂臉,戴上痛苦面具。
我上前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背:「就是那天你組織的聚會啊,我的好大兒。」
薛齊猛地抬頭:「這麼快就談婚論嫁了?」
「難道你爸把你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你還不準他老來娶個伴兒嗎?」梁晴跟著拱火。
「不是,一碼歸一碼……」他已經無法組織語言了。
我稍微地真誠了一點:「你放心,我不圖你爸的錢,更不圖你,我就單純圖——」
「你不會真的圖和我爸的愛情吧?」孩子已經傻眼了。
「嗯……怎麼不算呢?」
薛齊崩潰地抱頭趴在桌上。
半晌,他才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你倆要真成了,先別逼著我叫『媽』,行嗎姐妹?」
「行啊行啊!你叫我『姐妹』,我叫你『好大兒』,咱倆各論各的!」
薛齊徹底地昏死過去。
這大叔屬實不虧,自己高富帥,還帶個現成好兒子剛好不用我生。
我現在看薛齊的眼神,已經帶上慈母的寵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