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收到支付寶到賬的消息,我睜開眼沉默地思考在全國重點高中里開按摩店是否能成為爆款商機。
謝塵緣,不愧是你。
……
這是個空閑的晚自習。
我撐頭看著抽出錯題本給自己找事做的李嫣然。
「你給謝塵緣當僚機,是一點都不喜歡他嗎?」
李嫣然放下本子,想了想。
「你覺得我漂亮嗎?」
她轉頭把臉正對著我。
膚如凝脂,眉目精致。
我肯定地點頭。
李嫣然抿唇一笑:「我學習沒有天賦,成績沒你好,又不像謝塵緣是美術生,真的沒有談戀愛的余力。
「我想要一直漂亮下去,也想要一個從容而不被這張臉裹挾的未來。」
「況且,」李嫣然揶揄地擠了擠眼睛,「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把謝塵緣當塊寶。」
我默默捂臉。
腦海中隱隱約約想起來,畢業很久之后班群里有人說起當年的校花。
知情人說看見她在洛杉磯有輪船,還包養了好幾個顏值堪比小李子的外國帥小伙。
羨慕啊。
后門被推開一條縫。
和班長關系好的學生干部小聲通報:
「學校要搜宿舍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班長在我身后驚愕地抬起頭:「靠!我的爆米花機怎麼辦!」
路人甲:「我的麻將桌!」
路人乙:「我的煙花筒!」
……大家私下好像都玩很大。
我的按摩椅完全不值一提了呢。
問題是,我印象里怎麼完全沒有查宿舍這一出。
正要急匆匆加入回宿舍銷贓的隊伍,瞥見黑板上的日期,我頭皮麻了一下。
難怪一天都不見謝塵緣在我跟前轉,怎麼把這天給忘了!
打開手機一看,一個小時前,謝塵緣給我打了 9 個電話,發了十幾條消息,最后一條是:
「還是不敢一個人去。」
我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扯住一個室友:「我有急事回不去,能不能……」
室友眼神堅定:「按摩椅包在我身上。」
我一邊給謝塵緣打電話,一邊三步并作兩步下樓。
11公司十周年慶典的時候,記者在后臺問了作為老板的謝塵緣幾個娛樂問題。
其中有一個,如果你能回到過去,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旁邊的人都在猜,是在首都買房,還是趁泡沫經濟破裂做空暴富。
他思考過后,給出一個答案:
「我想成為一個勇敢的人。」
大家都笑了,記者直夸他可愛,我卻笑不出來。
謝塵緣的父親死在他的 17 歲,他沒有去見最后一面,只是坐在醫院不遠處的橋洞下發呆。
我出于人道主義,陪在他身邊吹了一個小時冷風,直到城市的燈都熄滅。
黑暗中,他很輕很輕地問我:
「孩子是父母之間的紐帶嗎?
「還是鎖鏈。」
他的父母是無感情聯姻,各自都在外面有自己的家庭。
謝塵緣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出生于利益的中心,愛的盲角。
所以他很小就明白一件事,愛是這個世上最接近謊言的東西,要用眼淚去換來,用傷口去證偽。
小時候爺爺給他講神筆馬良的故事,小謝塵緣眼睛亮晶晶的,就這樣喜歡上了畫畫。
兩年之后,大師夸他的習作靈氣盎然,天賦異稟。
小謝塵緣卻悶悶不樂。
爺爺問他怎麼了,他說:
「到底畫成什麼樣子,才能把我想要的變成真的呢?」
爺爺說:「你想要什麼,爺爺給你買。」
小謝塵緣搖搖頭。
他要過很多次,從來沒有得到過。
隨著他漸漸長大,他好像發現向別人懇切地傳達自己的愿望,是異常兇險的行為。
他稚嫩的想法、幼稚的要求、迫切的期待,在無法被達成的愿望面前都會變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聽他爺爺說完這些話,我下定決心替謝塵緣的父母彌補他對親情的缺憾,把他當小孩一樣照顧。
然而我并不成熟,我們之間更多是在吵鬧聲中互相照顧,互相扶持。
這樣走過了一條很長、很長的路。
他是連幸福都會懼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的膽小鬼。
他也是我最寶貴的小刺猬。
而這只小刺猬,正把它柔軟的肚皮大搖大擺地袒露在我面前。
他知道我不會傷害他,永遠不會。
……
謝塵緣站在樓梯口,看見我下來了,他說:「陪我去吧,老婆。」
班長從我身后跳出來:「人贓并獲!」
路人甲:「奸夫淫婦!」
路人乙:「百年好合!」
我拉著謝塵緣捂臉遁走。
「你個糟老頭子!都說不要亂叫啦!」
……
他父親身邊圍繞著一個另外的家庭。
謝塵緣堅定地牽著我,擠開人群,在他們的詫異、竊語中,放下了一束被畫紙包裹的花。
畫紙上是小謝塵緣畫過最滿意的那張全家福。
……
走出醫院,謝塵緣整個人豁然開朗。
我們靠在熟悉的橋洞旁邊吹風,直到城市被月亮照亮。
他輕輕說:「我要坦白一件事。」
我瞅著他,心想大概是他上輩子喜歡過李嫣然,后來移情別戀到我身上的事吧。
他帶著我回學校,去了美術室,掀開一幅被蒙著的畫。
上面是戴著黑框眼鏡,留著厚劉海的我,穿著秋運會那條超大裙擺的公主裙。
他的眼神比月光還輕柔。
「這是我第二次畫這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