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飯桌上。
我手一快替謝塵緣燙了個碗筷,四周同時一靜,我冷靜地把其他人的碗筷也給燙了。
謝塵緣剝了只蝦,手一快扔我碗里了,他頓了一下,又冷靜地把它夾了回去。
……
走出餐廳。
謝塵緣忽然翻了翻身上的兜。
「嘶,老婆你看見我手機了嗎?」
我也立即翻了翻包。
「不在我這兒啊。」
所有人腳步一停,我一寸,一寸地低下頭,恨不得鉆進眼前的地縫里。
他媽的,如果時間再重來一次,我一定寧死不屈。
2萬惡的謝塵緣憋著笑揉了把我的頭:「人都下去了,還蹲著干嘛呢?」
「喔,這瓷磚砌得真是巧奪天工,嚴絲合縫啊。」
光滑的地板映出我通紅的臉。
3
「玉鏡,你真的和謝大帥哥隱婚了嗎?」
噗——
我一口鹽汽水噴出來。
左邊突然冒出個路人甲熱心補充:「不是,傳謠言的人有沒有點常識,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
我擦擦嘴大為認同地點頭。
這仁兄接著說:
「他們明明是娃娃親!」
「停停——」
路人乙激情開麥:
「不對,我聽的是童養媳!」
我怒吼一聲:「我說停停!」
經過一個暑假的發酵,我倆的八卦已經進化到臭不可聞的地步。
不過沒關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和謝塵緣是打定主意這輩子各走一邊。
我在跑道旁邊撿到一個小喇叭。
「我和謝塵緣的確有很深的關系——」
「ohhhh!」
我高深莫測地一笑,繼續說:「我家戶口本差點因為他少一個人,我們之間不共戴天!」
眾人呆滯。
「所以,大家聽見的一切有關我和他的曖昧傳聞都是假消息!」
我說的不全是假話。
當年謝塵緣接我下班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狀態還行,謝塵緣當場暈了過去。
做完檢查,醫生拿著報告讓我放心,孩子沒事。
什麼孩子,哪來的孩子,什麼竟然差點一尸兩命!
「幸好你先生反應及時,把方向盤往你那邊打了,不然就難說咯。」
然而謝塵緣顱腦損傷,留下了手臂時不時震顫的毛病。
偏偏是手,偏偏他又是拿畫筆的。
當晚我守在他病床旁邊,給爸媽打了個電話,說我可能要結婚了。
這麼多年來我很感謝他,但我們之間只有親情,沒有愛情。
因為我們心里都裝著別的人,在一起只是因為恰好的時機,兩只被雨淋濕的小狗決定結伴而行。
有天謝塵緣的朋友讓我去接他回家,他不知道為什麼喝得爛醉。
他摟著我,把我當成他朋友:「我真的……好喜歡她。」
我第一次聽見他這樣遺憾又委屈的語氣。
我嘴賤問了句:「誰?」
當著眾人的面,謝塵緣睜開眼睛看我,抵著我的額頭笑笑:「反正不是你。」
他書房保險箱里有一幅肖像畫,我掀開看了一半,那個女生穿著超大裙擺的公主裙。
我靜靜放下遮布。
我沒穿過那樣的裙子,連類似的婚紗也沒穿過。
因為我們只領了證,沒辦過婚禮。
再耿耿于懷的事,只要時間夠長,總有算了的那天。
少不經事時我也以為沒有愛情的婚姻是可悲的。
然而俗世哪有那麼多天崩地裂的愛情故事,在柴米油鹽的點點滴滴里,原來還是親情更勝一籌。
是彼此很重要的人就夠了,至于是不是最重要……
點到為止。
我一直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現在差不多猜到。
應該就是李嫣然。
我甚至猜到他是因為 KTV 燈光太暗,我和李嫣然又坐得太近,一時找錯人,一世將錯就錯。
謝塵緣這個人驕傲又膽小,恐怕借著真心話大冒險告白那一瞬間已經花光了所有勇氣,他哪兒還有余力撥亂反正。
……
謝塵緣板著個臉來班上找我,約我放學后美術室一敘。
經過我一上午口干舌燥地給大家加深我和謝塵緣勢不兩立的印象,回到座位后竟然有人來問我是不是約架,需不需要人手。
我甚是欣慰。
……
「不是說幫我追李嫣然,怎麼追?」
「你還說幫我追南白榆呢,你有招兒嗎?」
我們從彼此眼神中看出鄙視。
兩個人都沒有追人的經驗,只好求助百度。
「上面說,追求的第一步是向對方表明自己的心意,而表白最浪漫青澀的方式是……寫情書?」
謝塵緣疑惑:「我們都表白過了,還要寫情書嗎?」
我不解:「呃,那要不寫一下?按解題步驟來應該不會錯。」
于是我們各自和一張白紙對坐了半個小時。
謝塵緣把紙一扔:「嘖,寫不出來,太肉麻了。」
我被他打斷冥想,抬眼看去。
美術室透明的塵土在黃昏下飄浮游走,謝塵緣一只手轉筆,一只手自如地揉著后頸,周生冒出一圈細微的絨光,看上去溫暖明亮。
我的伙伴,我的老友。
我衷心地希望他如愿以償,我說:
「謝塵緣,都已經重來一次了,這次勇敢一點吧。」
他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會的。」
接著,他沉思片刻,行云流水地下筆。
而我還是沒有一絲頭緒,遠遠看著他紙上的字塊,我突然覺得有點煩躁。
……
「玉鏡玉鏡。」
同桌李嫣然戳了戳我,我從題海中抬起頭。
「怎麼了?」
「哼,謝塵緣不知道從哪里抄了封情書,寫得牛頭不對馬嘴,完全和我無關嘛,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