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總是沉默低頭的女子難得抬頭,視線落在錦盒上無法離開。
「你可要好好謝謝云姑娘,不然你還得這麼不人不鬼的活著。」
玲瓏側身擋住女子的視線,朝女子咧嘴笑。
女子握緊了手,她像在掙扎什麼,而后重重地跪在我面前俯下身子,頭抵著地面。
「沒必要。」我轉身離開。
玲瓏拿了刀與我告別準備離開,她們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那個女子敲響了我的門,她送來了份甜湯。
她用嘶啞的聲音對我說:「這是我家鄉的小吃,特意送來給姑娘嘗嘗。」
「若不是姑娘,我可能已不愿以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活著,尋死路去走,姑娘對我而言有救命之恩。聽聞姑娘喜歡珍貴之物,可我家境貧寒,只有甜湯可以聊表心意。」
我搖頭:「晚上不想吃甜的。」
女子堅持:「姑娘,我原在市集賣甜湯,那時鎮上的人都喜歡買來喝,若不是火災……您一定要嘗嘗我的手藝。」
我看著她:「決定好了?」
女子不解我話的意思,她垂首向我行禮:「還請姑娘不要嫌棄,這是我唯一能答謝姑娘的方式了。」
我端起甜湯喝完,女子緊抓著衣袖,看我放下空碗才松開手:「不打擾姑娘休息了。」
圓月當空,我的房間門被推開,兩個人一前一后地進來。
玲瓏小心翼翼地點燃燭火,她走到我床前左右檢查:「杏林的麻藥果真好用,不枉我從師父那里要來。」
「喂,你是傻子嗎?就在那里看著,快去把燒好的水端過來!」
「真的……真的要這麼做?」
清脆的耳光響起:「你的臉不想要了?你要是想繼續回去當豬狗現在就滾。
說好我來取她的臉,我的臉送你。我不過是可憐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對不起對不起!玲瓏姑娘不要放棄我!你說什麼我都會做的!」
「滾出去給我準備藥材。」
匆匆的腳步聲,隨后是關門。
房間里只剩下我和玲瓏,她的指尖撫摸過我的臉,似乎在找完美下刀的地方。
「為什麼師父總是拒絕我,如果我有這張臉就能讓他愛上我了,對不住云姑娘,你的臉我會珍惜著使用的。」
我鑄的刀果然鋒利,刀刃劃過我的肌膚,痛感都不會出現,只能感覺到酥酥麻麻的癢。
玲瓏十分專注,她花了近一個時辰來取下我的臉皮,最后她激動地揭起皮,這個剝臉都若無其事的女人驚叫著摔倒在地上。
「這是什麼!為什麼里面是這些!」
我現在沒了臉皮,也不用睜開眼,轉動了下還在眼眶里的眼珠,慢慢坐起來。
「很驚訝嗎?」
玲瓏臉色煞白,顫抖著嘴唇無法完整的說出一個字,喉嚨里發出奇怪的聲音,挪動著往后退。
「我的人皮,你不帶走?」
「妖怪!你這個妖怪!你的皮下面到底裝著什麼!」玲瓏腿軟得站不起來,她抓著門檻往外爬。
我踩住她的衣擺:「稍等一下,你現在走不了了。」
玲瓏驚恐地搖頭,雙手在地面上徒勞地抓撓,房間門被關上,門檻前留著幾片斷裂的指甲。
鑄劍坊關了幾日,再開時玲瓏面無表情地抱著錦盒向我辭行,她身邊的姑娘現在已經不戴帷帽了,陽光下白嫩的肌膚吹彈可破。
「我回杏林了。」
玲瓏目光空洞,她轉身走下臺階,看起來像個提線木偶。
看在蘇墨的份上我沒有取了她的性命,但是我給過她機會,她還是自討苦吃,揭開了我的這層皮膚。
對著銅鏡我撫過臉頰,小心地把邊緣開裂的肌膚按回去,細小的縫隙很快就看不見了。
「唉,要維護這層表皮可是很費勁的。」
作為教訓,我取了她的欲望鑄了那柄小刀,如果她能迷途知返我便只鑄一柄,但是我等到最后她都未曾停下,那我就取了所有的欲望鑄第二柄小刀。
現在玲瓏沒了欲望,她天賦又高,杏林有她在也能給蘇墨分擔點擔子。
5
我睡了整整兩年,兩年過去,發生了許多事,鸚鵡拍打著翅膀喋喋不休地給我說外面的消息。
杏林蘇墨去世了。
我把玩花枝的手頓住:「在杏林也沒能壓制他的毒性嗎?我之前預測以他的能力,起碼還能活五年呢。」
「不是寒毒,是人。」
有玲瓏幫助蘇墨,蘇墨本可以好好修養,但是他卻覺得可以救更多人。
在來杏林求醫的病患中,蘇墨不再區別重癥與普通,不管貧窮和富貴,求醫者來者不拒。
他在替一個誤食野山菇的孩子診治時,因為孩子多次喝下催吐的藥物,數次嘔吐中嘔出鮮血。
孩子的父親認為蘇墨在毒害自己的孩子,他在蘇墨專心給孩子施針的時候用家里的柴刀從背后捅了蘇墨。
蘇墨不敢斷針,撐著給孩子施針完,那傷口的血浸透了他的白色大氅。
因為那個傷,蘇墨沒有撐過那個冬天。
寒毒發作去世十分痛苦,四肢百骸如浸冰窟。
玲瓏三月的時候來鑄劍坊找我,她垂眸面無表情地轉述:「師父走之前讓我告訴您,他留了信和東西給您,今年四月去杏林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