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不屑地彎了嘴角:「你就說你要什麼,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是我出不起的。」
我另問起了無關的問題:「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想鑄這柄劍嗎?」
少年意氣風發:「大丈夫當胸懷大志,我生來就于蒼穹之上,自要做到開疆辟土,國泰民安,于史書上文治武功都要是天下第一人。」
「好大的野心,那代價你付得起嗎?」
我悄聲對他說了我要用什麼鑄劍,少年想了會兒,朝我伸出手:「你與那神棍騙子何異,罷了,你有能耐就拿去吧,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反正這劍也只是阿蓮非讓我來的,我想要的我會靠自己得到,這劍就當是錦上添花的花,給我未來的史書留下更好看的一筆。」
我握住少年的手:「那麼,一月后取劍。」
一月后,我交給了少年一柄長五尺,通體漆黑的長劍。
少年接過劍,雙手往下沉:「哈,你交給我一柄禮器劍?」
用少年給的材料,鑄出了禮器劍,我交給這個想要天下的少年,并非武器劍,而是禮器劍。
「這東西有什麼用,不能殺敵,不能剿滅敵軍。」
「你果然是個江湖騙子,算了,此生我們沒有再見的時候了。」
少年離開后沒幾年朝廷動蕩,太子和前幾位皇子在政權爭奪中折戟,最后蟄伏的十六皇子一朝龍鳴,走上了那個位置。
十六皇子穩定前朝,開疆拓土,短短數十年,讓這個國家走上了巔峰。
萬國來朝,四海臣服。
民心所向,海清河晏。
他用六十年實現了最初的期望。
「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現在來是要做什麼?」
老人如疲憊的巨獸,吐出濁氣,綿長而滄桑:「是啊,我不顧一切,犧牲了所有,走到了頂端,可是現在回頭一看,我竟如立于云端般,腳下高空萬丈看不清人間,身后孤寂沒有一人。
」
「走上頂端的路上我拋棄了什麼,失去了什麼,現在才意識到遺忘了重要的事,我快要腐朽了。」
「我幼年失去了母妃,中年失去了從小相伴的阿蓮,老年時我最驕傲的太子也走了。」
「孤家寡人啊。」
老年說了太多話,咳嗽著喘息,他揮退捧著藥罐上來的侍人:「云無心,我要你給我鑄個東西,能讓我擺脫衰老的東西。」
我微微一笑:「生老病死不可逆,十六爺,就算是我也不能違背天道。」
「皇孫還未長成,只要為我奪得一點時間就夠了。」
「欺瞞天道嗎。」煙斗的火光忽然閃爍,「需要的材料可不便宜。」
老人睜開了雙目,黑暗中威嚴似龍:「不惜任何代價,讓我活到皇孫足以接過這個國家。」
「可以。」我呵呵地笑著:「鑄造的材料依舊是您提供。」
老人走了,他們帶走了一個新的龍椅。
帝王命數鑄造的龍椅當真奇異,金光流轉,椅背上臥著一只透明的五爪龍,龍懶洋洋地睜眼看我一眼,打個哈欠,很快又睡了。
目送他們離開,我把玩著一個圓盤大的玉壁,這就是曾經幾國爭奪的珍寶。
玉壁隨手被甩到小金庫里,旋轉了兩圈躺在夜明珠堆上。
老人離開不久,我從山下傳來的消息得知當今圣上的肱骨之臣陸陸續續壽終就寢。
孤家寡人?
不,現在還不是。
4
蘇墨許久沒來了,今年冬天格外冷,他的寒毒越發嚴重,現在杏林都無法出。
「所以你是他派來跑腿的?」
每隔幾年蘇墨都會來找我鑄東西,今年杏林來的人是個穿杏色衣服的小姑娘,她身邊還帶著個戴著帷帽面紗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的女子。
小姑娘長相清秀,只是一雙眼睛在刻意偽裝的天真下深不見底。
該說演技拙劣蓋不住活動的心思,還是說偽裝過度反而有種自作聰明的浮夸。
「不是,是我自己來的。」少女叫玲瓏,她四處轉悠,把玩八寶閣上的擺件,「我想讓你幫我鑄一把小刀。」
「什麼樣的小刀?」
玲瓏跑回安靜坐著的女子身邊,不客氣地掀開她的帷帽,扯下面紗,女子瑟縮地低下頭,想藏住面目全非恐怖的臉。
「她被燒傷了,求到杏林來,師父在溫泉療傷沒空給她治,這種小事情我作為師父的大弟子出面也一樣。」玲瓏展示完自己的病人松開手,女子迅速抓過面紗擋住自己的臉,放在膝蓋上的手止不住顫抖。
「我的方法是移植一張新的臉給她,所以我要你給我鑄一柄極薄,極利的小刀,可以沒有損傷的將人臉剝離下來。」
我看著玲瓏笑而不語,她的天真爛漫有了些裂痕,不過幾吸之間就移開目光:「怎麼了?做不到啊?」
「很簡單,材料呢?」
玲瓏攤開手:「沒有,你自己想辦法唄。」
「這可是你說的,我取了我需要的東西去鑄刀。」我意味深長地一笑,玲瓏警惕地往后退,我拍拍她的肩走了。
這次她要的刀很快,只是三天我就給了她一個錦盒。
玲瓏打開錦盒,盒子里放著柄薄如蟬翼的小刀,刀身細長,她只用指腹碰了下刀刃,還未感覺到疼痛,指腹上已經開始泌出鮮血。
「我要的就是這個!」玲瓏收起盒子,「不錯不錯,這下可以給她換個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