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好都死了,殺人魔的血脈沒留下來,跟殺人魔一起的女人能是啥好東西。」小廝捧著熱茶一口氣喝完,「好啦好啦,我走啦,云姑娘要啥提早說,過幾日大雪封山我就進不來了。」
目送著小廝離開,雪白的臺階上留下一串腳印。
我足尖輕點落于雪上,輕盈似風,幾個身形已遠去。
那把斷刀我帶了回來,刀身碎成三段,干涸的血漬沒有主人給它清洗。
斷刀被我丟到了倉庫的箱子里。殺人的刀去護人會斷,殺人的人沒了殺心自然什麼也不是。
刀上那麼多亡靈,若是揮刀的手停下來,可是會被仇恨怨念撕的粉身碎骨。
2
大雪封山的那天我出門尋紅梅,不知為何,鑄劍坊在的地方沒有紅梅。
尋到山崖邊我放棄了,考慮折幾支白梅回去也不算白走一趟。
「喂,你是妖是鬼?」
雪地上竟然有個瘦骨嶙峋的小孩,他穿著破爛的衣服,長的又瘦小,乍一看我還沒發現他。
小孩手里握著把小小的藥鋤,那雙黑色深沉的眼睛像是刀刃,充滿了攻擊性。
這是仇恨的鋒芒。
我不說話,他又問了一遍,我笑道:「怎麼我就不是人了?」
「你背后沒有腳印。」
現在沒有下雪,我來的地方雪面干凈無暇。
「小鬼頭,習武之人都可以踏雪無痕的。我是這鑄劍坊的老板,會這點功夫不奇怪。」
小孩還不會掩飾情緒,他驚訝之后是灼熱的渴求:「我聽說過,天下第一劍坊,你這里可以鑄所有東西,你能給我鑄一樣東西嗎?」
「哦?你要鑄什麼?」
「我要鑄能殺死我父母的東西。
」
我笑出聲:「這可是很貴的。」
「我可以挖藥賺錢!」
我折了白梅離開:「回去吧,你現在缺的不是錢也不是武器。」
回到鑄劍坊有個身穿白色貂皮披風的男子立于庭院賞雪。
「什麼事讓你這麼大雪出了杏林來我這里。」我把白梅插好,房間里放了太多火盆,冬日也覺得有些熱。
男子轉身,看見我便笑了,剛要說話被吸入口的寒氣激得連連咳嗽,那病弱的樣子碰一下就會碎在雪里。
「自是求你救人。」
醫仙蘇墨,我少有的回頭客,他總能找來各種材料讓我給他鑄銀針,聽他說是為了應對不同的體質和病情。
「你先救救你自己吧,寒毒入體,我看你快死了。」
蘇墨好脾氣地點頭:「多謝云姑娘關心,我的寒毒從小就在體內,到如今深入骨髓,這幾年耗盡我所學也只是壓制,最近更是有力不從心之感,恐是我學藝不精。」
「說不定是醫者不能自醫。」
蘇墨好笑地搖頭:「這句話不是這麼解讀的。」
他從桌下提起一個食盒放到我面前:「杏林新鮮的果子,很甜。」
杏林常年溫暖,四季如春,還有一泉眼,有起死回生之效,我拿了個蜜桃,鮮嫩的果汁在嘴里流淌:「身體不好就乖乖呆在杏林,我這里只要金銀珠寶到了,什麼都好說。」
蘇墨從不出杏林,唯有找我時偏要親自來,我不關心人來不來,錢財送到就可。
「這是我的誠意。」蘇墨照舊把一個匣子送上,另外放了個袋子,「凝冰寒玉,幫我鑄一副銀針。」
「我這里是劍坊,你讓我鑄銀針也罷了,現在連玉都弄來了。
」我不顧還吃著他的東西,準備送客,「這玉你拿去打些首飾送姑娘吧。」
「云姑娘,可知天下第一劍客薛志遠,和殺人魔刀客齊名之人,他的夫人在圍剿刀客時中了毒,劍客千方百計才找到凝冰寒玉求我救她一命,夫人是為大義中毒,我不能不救。」
「你不能不救的人多了,惡人可救?」
「我的面前只有人命,恩怨情仇,讓活人自己解決。」
我哼一聲,煙斗叩在桌上:「玉鑄針何其難,還是寒玉,我無能為力。」
蘇墨又放上個沉甸甸的匣子,打開是琳瑯滿目的珠釵。
我目光微動,仍不回答。
第三個匣子放上來,整齊的碼放的東海珍珠,流動的珠光恍若海浪。
「我鑄了。」我把三個沉重的匣子攬到我面前,「不過我先提醒你,寒玉易碎,我不保證能鑄出一套針。」
蘇墨頷首:「多謝。」
我提起寒玉掂量,蘇墨忽然回過身,他對著門外藏在樹后偷看的小男孩笑:「大冷的天怎麼穿的這麼少,還站在雪里。」
小男孩被人發現了第一反應是縮回去,蘇墨站起來走到風雪里,他彎腰咳嗽許久,抖著手抓住小孩,把手爐塞到小孩手里:「都凍傷了,別怕,進來有南方的果子吃。」
小孩像是被燙傷一樣驚懼地抽出手,他睜大眼睛看著蘇墨,無措地囁嚅著嘴唇,轉身跑了。
「誒!」蘇墨追了兩步,氣喘吁吁地扶著樹干咳嗽,瘦弱的小孩跑得飛快。
鑄玉針我沒有把握,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而火恐怕也不能用普通的火,我把一塊寒玉拋到爐子里,吸一口手里的煙斗,煙斗燃起火點,輕輕撞在爐邊,煙斗里爆出無數火星,如炙熱流星劃過。
火光涌動,我的長發狂舞。
七日后,寒玉針鑄成了。
比我想的快,我耗盡了力量,恐怕要閉門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