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弟果真如此,自然不可原諒。只是,如今他在哪里?」
他偏過頭去,有些倔犟:「這麼久了,你還是只顧著你的皇弟,為何不問問我好不好?」
我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由得放柔了聲音:「我們青梅竹馬長大,我怎能不關心你?只是你就在我面前,好得很,所以才……」
他的神色驀地冷了下來:「這麼多年,每次你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時候,才會這樣哄我。直說吧,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事?」
額……我有些尷尬。
這還叫我怎麼開口。
見我愣在原地,他的神色越發不虞。
隨著他的一聲冷哼,周圍已經開始慢慢變得透明。
不好,只怕是他要醒了。
我也顧不上再安慰他的情緒,只能速戰速決。
「子堯,拜托你,一定要將我的一切事跡從史書上抹去啊!」
他歪了歪頭,似有些不解。
眼見著周圍景象越來越透明,我也有些心急,沖著他又重復了一遍。
3
從夢境里出來,果然已經天光大亮。
我有些懊惱,早知道夢里的時間會過得這麼快,我就不該問東問西那麼多的,也不知道夢里的事情,他能記住多少。
再凝神看他,果然愣愣地躺在床上。
他的貼身太監早就瞄了他好幾眼,偏偏這人不發話,其他人也都不敢動。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他仿佛有所感,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所在的地方。
直到我都有些發毛了,他才輕輕一笑,又問身旁的小太監。
「李佳海,你剛剛可聽到什麼聲音?」
李佳海有些惶恐地俯下身去:「奴剛剛什麼也沒聽到。」
這人,怎麼一句話,就把貼身服侍的給嚇成這樣。
我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他卻似笑非笑的樣子,不再看我,徑直上朝去了。
4
顧子堯的一天其實很是乏味。
清晨上朝,小皇帝就是個擺設,百官們所有事只向他匯報,小皇帝一言不發,比我當年還霸道。
下朝以外的時間里,不是議事就是批折子。
至于小皇帝,早就被關在自己宮里跟宮女玩去了。
我全程跟著,看他眉頭微微一皺,百官們便被嚇得匍匐了一地。
這人,是真的兇啊,我忍不住咋舌。
不過,今天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一個人批折子的時候,總會突然就笑出聲來。
然而他的好心情沒持續太久,一份折子就叫他氣得差點掀了桌子。
我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去瞧,折子就這麼大開著,里面寫了什麼我一覽無余。
這是蒙古太師勒朗送來的折子,上書我的皇弟,夏衛潼在蒙古被俘后生活過的極好,甚至娶了勒朗的妹妹,二人如今生了兩個孩子。
勒朗還恬不知恥地說,夏衛潼既然為太上皇,他的妹妹也當受封為太上皇后,隨同回朝。
別說是顧子堯,連我看了都覺得火冒三丈。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我大夏傳承了二百余年,還從有過被俘的皇帝,被俘倒也罷了,君王死守風骨,倒也可成一段佳話,若我和他易地而處,只怕我立時就會抹了脖子。
不過,我也絕不會叫自己身處那樣的境地。
術業有專攻,打仗的事情,我只需做到選好將領,用人不疑即可。
他又是怎樣做到心安理得地在敵手娶妻生子,還反過來勒索大夏的?
我有些想不明白,夏衛潼幾乎是我一手帶大的,從他記事起,我便教他民貴君輕的道理。
若是為了大夏,縱使獻出生命,又有何妨?
就這麼個我一直以為繼承了我意志的人,竟然做出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
簡直叫我臉面無存,倒也難怪昨夜夢里,我被顧子堯這個冤家嘲諷。
顧子堯忽地開口:「顏顏,若是你,你要怎麼做?」
我悚然一驚。
此時,御書房里,只有他一個人,難道他看到我了?
可是他的眼睛還是一直盯著折子,仿佛剛剛只是在自言自語。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見他毫無反應,我這才放下心來。
雖然他聽不到也看不到我,但是既然他問了,我心里也有氣,便答。
「若是我,連這太上皇的封號都不會給他。他不是愿意做蒙古人的女婿嗎,那就讓他去吧。只是,我大夏皇室可沒有這樣的人,將他逐出族譜也就是了。」
顧子堯突然笑出聲來。
我有些莫名,他卻不再說話,只高聲喚人進來,說要召集幾位閣老議事。
可能是優秀的人想法都是一樣的吧,他也跟閣老們說了和我一樣的看法,要將夏衛潼逐出皇室。
縱使他積威再甚,夏衛潼也終究曾是皇帝,閣老們如何能夠同意?
他也不急,待有些閣老戰戰兢兢地表達了反對后,才氣定神閑道:「本王若真想殺那廝,又何必用這麼麻煩的法子。」
「可他先是縱容宦官亂權,后又坑害百姓將士數十萬,將我大夏拖入生靈涂炭的深淵,如今還恬不知恥地將自己入贅外族,眾愛卿自己說,其罪當何如?」
其中一位閣老,應當是他的心腹,此刻也是慷慨激昂的出來贊同。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臣等和太上皇易地而處,必當自盡殉國,如何敢有辱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