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冷靜不了。
13 歲時,我以為上大學后就能擺脫我爸。
可我真上了大學,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我跟學校請假,搬到校外去住。
周澤川推遲了自己的鋼琴演奏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夜晚驚醒,我崩潰大哭。
他推開門把我抱在懷里:「別怕,我帶你走。」
「……去哪里?」
「去所有人找不到的地方。」
22
他連機票都買好了。
但也沒意料到,就在這天,我弟死了。
我愣愣地問:「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我沒借錢……」
我想起從前在我懷里哭的那個男孩子。
他從出生下來身體就不好,開口說話也比別人慢。
我甚至從來沒聽他叫過我一聲姐姐。
我以為我不會難受的。
可聽到他去世的一瞬間,我還是跌倒在地,失神了很久。
周澤川帶我去了我弟的葬禮。
我媽哭得暈了過去,我爸一瞬間老了很多。
他用這輩子都沒有過的,極其溫柔又充滿父愛的眼神看著我:「我就剩你這個女兒了……」
「跟我去房間拿個東西吧,是你弟留下的,他說很喜歡你這個姐姐。」
我還以為他真變了。
直到進了房間后,他突然拿起一把刀朝我揮過來。
他用盡渾身力氣,就是想砍了我。
所有人都以為他的目標是我。
后來周澤川去攔他,他立馬拽住他的手按在墻邊。
手起,刀落。
他拿著那把刀,硬生生砍斷了周澤川兩根手指。
隨著一聲悶哼,鮮血濺在墻上、地上、人的臉上。
周圍響起刺耳的尖叫聲。
周澤川躺在地上,痛得昏死過去。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灰暗了。
整顆心仿佛被巨石狠狠砸了一下,我尖叫著不顧命地跑過去:「你要殺就殺我啊,你害他做什麼!」
「你這個瘋子!」
「你害他做什麼!他、他……」
他是個鋼琴家啊。
他明明……可以很順遂地過完這一生。
我發瘋似的拿著旁邊的凳子往他身上砸。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我爸呵呵的笑聲。
「穆思思,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我和你弟弟都會在下面等著你的。」
我兩眼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23
醒來后,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幾乎三天。
眼睛干涸。
胃疼得難受。
程月明在外邊敲門:「你哥沒事了,你出來看看啊。」
我抱著膝蓋,眼淚一直流一直流。
怎麼會沒事啊。
我親眼看著……
程晉踹開門時,我已經渾身無力地躺在床邊。
他一把拽起我的胳膊:「不要再傷害自己,這件事跟你無關!」
他雙手捏得我肩膀生疼:「我帶你去看他!」
他眼里情緒復雜,有心疼,有隱忍。
還有些,我看不懂。
我跪在地上,說:「我不去,求你們,別再管我了。」
我怕看見他的樣子,我會發瘋。
我時常會做夢。
夢里,周澤川坐在鋼琴旁邊,指尖躍動,神色淡然優雅。
那雙修長漂亮的手,曾幫我挨過鞭子,幫我系鞋帶,也曾拿著筆一遍遍描繪過我的五官。
畫面一轉,是我爸拿著刀,狠狠朝他砍下來。
我尖叫著醒來,渾身濕透。
我開始無緣無故地流淚。
房間的鐵盒子里還放著我寫的借條。
很奇怪,我是欠債人,借條明明應該在他手里。
這些年來,我總覺得欠了他。
所以我一有時間就去外面兼職,想盡一切辦法賺錢。
就是想,我和他之間能兩清。
可現在還怎麼兩清啊。
我這一輩子,都還不了他一只手。
24
冬天到了,下起了雪。
方婷有時候會來學校看我,把周澤川戴著手套的憔悴的照片重重摔在我臉上。
「你害他這麼慘,你怎麼不去死。」
「他手指沒了,鋼琴生涯毀了。」
粉絲數量驟減,演奏會取消,所有認識他的人慢慢從欣賞羨慕變成了可憐與嘲笑。
「他恨死你了,你最好永遠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他說這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遇見了你!」
「我會和他結婚,照顧他一輩子。」
她說完,踏著高跟鞋走了。
我沒穿外套就跟了出去,凍得滿臉通紅。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她嘲諷地看著我:「還嫌害他不夠嗎?」
我沒有底氣再跟她說話。
周澤川受傷時,我沒能力阻止,他受傷后,我也不能像方婷一樣傾盡財力資源去救他。
從始至終,我就是個沒用的人。
25
周母生了場大病,至今未好。
我提了水果去看她,她指著門讓我滾。
我向她鞠躬:「您保重好身體。」
「住嘴!別再讓我看見你!」 她捂著臉哭,「要不是澤川怕你沒父母幫著被人欺負,求著我讓我幫你,你以為你憑什麼……」
「我就不該慣著他,就不該慣著他。」
退出房間后,我躲在墻角哭了很久。
走到周澤川病房前,我偷偷往里面看了看。
他躺在床上,往日意氣風發的少年如同折了翅一般。
我不敢再向前,連句對不起都說不出。
26
大三這年,我選擇了去山區支教。
程月明指著我的鼻子罵:「你瘋了,你這身體狀況能教別人?」
我笑著說:「我已經好很多了。」
她抱著我哭:「好什麼好,一米六五的個子都快瘦成筷子了。」
我看著窗外,無意識地揪著衣服。
「你就讓我去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了。」
27
山區條件艱苦,我卻感到很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