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某天,她去上廁所,弟弟忽然就哭了。
我手足無措地抱著弟弟走到廁所門口,我媽拉開門,給了我一巴掌。
「穆思思,他是你親弟弟,你打他做什麼?!」
她一吼我,我就害怕,下意識就松了手。
弟弟磕在門框上,腦袋紅腫了。
我抖著牙齒:「我沒、沒打他。」
當天晚上,我爸拿著酒瓶往我背上砸。
「你個混賬玩意兒,耽誤老子跟王總喝酒。」
「滾到門外跪著,看了心煩。」
「這兩天別給她吃飯,連老子的寶貝兒子都敢打。」
他口中的王總也跟著來到我家。
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挺著個大肚子,瞇著眼看我。
「唉,老穆,不是我說你,女孩子可不能這麼打。」
他俯身拉我,指腹在我手心摩擦。
我甩開他的手,一言不發地跪在門口。
后來,客廳里的燈就暗了。
我媽抱著弟弟上床休息:「老公你快過來,兒子今天會叫媽媽了。」
我跪在外面,渾身泛冷。
身旁陸陸續續有人走過。
「這女孩估計又犯錯了。」
「聽她父母親說,好像是個心腸臟的,惹是生非。」
「那就怪不得了,就該好好收拾,不然以后無法無天。」
這些話,我都聽得麻木了。
當樓道間響起腳步聲,我以為自己又會被嘲笑。
但是沒有。
來人走到我身前就停下了。
我不經意抬頭,對上一雙幽深的眼睛。
周澤川背著個黑色書包,抿唇:「小妹妹,你爸媽又發瘋了?」
我垂著頭,背挺得筆直,沒搭理他。
但肚子不斷發出的咕咕聲還是令我有些尷尬。
他從包里拿出個熱騰騰的紅薯遞給我。
我也想有骨氣一點,但雙手沒反應過來就接下了。
周澤川打開房門,愣了愣,猶豫著,又看了我兩眼。
半晌,他扶額:「算了,怎麼就讓我看見了。」
他剛好接了個電話,朝著我招手:「進來吃點東西吧。」
「你……」
「怎麼了?」
「你很像電視里演的人販子。」
空氣里靜了幾秒。
他手機里傳來一聲大笑:「難怪不跟我開黑,原來在招惹小姑娘,妹子,你今年多大啊?」
我:「13。」
又靜了一會兒,對面唾棄地朝周澤川說了聲:「禽獸。」
「……」
周澤川溫柔地笑了笑,也沒生氣。
他笑起來很好看,跟我見過的所有男生都不太一樣。
可能是因為他曾經幫我挨過鞭子,我突然對他沒了那麼多防備。
然后,下意識注意到他的一切。
4
周澤川很喜歡彈一種名字叫鋼琴的樂器。
初二那段時間,我除了學習,就是到他家聽他彈鋼琴。
我不知道黑白的琴鍵為什麼能發出那麼悅耳的聲音。
我跟他說:「我想學。」
他說:「你更適合當觀眾。」
我生氣了,他就把新買的零食遞給我。
「只有觀眾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我抱著零食從他家出去,沒想到會見到在門外守著的我爸。
他陰沉著一張臉,語氣琢磨不透:「知道回家了?」
周澤川跟了過來:「叔叔,是我讓思思過來幫忙的。」
我爸笑了笑,意外地沒有發脾氣:「沒事,叫她回家吃飯呢,家里人擔心壞了。」
關上門后,他一腳踹在我背上。
「白眼狼。」
零食散落一地,全被我媽扔進垃圾桶。
連帶著周澤川放在袋子里的那本鋼琴譜。
我突然就明白,我的世界是不會有鋼琴的。
所以,當周澤川再次找我當「觀眾」時,我拒絕了他。
他垂著眼,淡淡問:「怎麼了?」
我說:「你彈得不太好聽。」
轉過身后,我就哭了。
自此以后,我就不常再見到他。
因為我弟生病了,我需要整天待在家里守著他,幫我媽做一些跑腿的工作。
我那時很害怕打雷,那麼大的聲音,就像無數個我爸在嘶吼一樣。
某個雷聲轟鳴的夜晚,新聞播報臺風天氣,呼吁大家居家勿外出。
但是我弟藥用完了,我媽讓我去買。
她拿了把傘給我,讓我把藥保護好,別淋濕了。
我還沒跑到藥店門口,卻看見巷子口里有人在打架。
是周澤川。
他脫了外套,雨水把襯衫淋濕,露出精瘦的身體曲線。
在此之前,他在我心中一直是三好學生一樣的人物。
我從來沒想到,他打架也能這麼帥。
對方大概四五個人,一米八幾的大漢,大概一個拳頭就能把我揍暈。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看見某個人拿出一把刀趁周澤川沒注意要偷襲他時,我沖了上去。
我跳在那個人背上,死死咬住他的耳朵。
「穆思思!」
身后傳來周澤川擔憂的聲音。
我沒反應過來,就被人甩到地上,暈了。
最后我是在醫院醒來的。
從此,周澤川就對我更加好。
他總是摸著我的頭,擔心那一摔把我的頭摔壞了,考不到第一名怎麼辦。
他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去上學了。
而我爸媽,根本不關心我的成績,要不是因為已故外婆的強烈要求,他們連學費都不會給我交。
時常被關在家里,僅有的幾個朋友和我關系也淡了。
我躲在廁所里,一邊洗衣服一邊想。
我的人生不該是這樣的。
5
我一直記得這一年的秋天。
我爸媽原本就不喜歡我這個女兒,在他們的觀念里,女兒是為別人生的,只有兒子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