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悅,和哥哥回家了,好嗎?」他的聲音哽咽,近乎乞求。
12
「哥哥」這個詞,對我來說,真的太久遠了。
遠到可以追溯到我幾歲的時候。
那個平安扣,仿若記憶的開關。
所有被我刻意遺忘的回憶頃刻間涌向腦海。
看著比記憶中多了一份沉穩的面孔,我偏執地不肯承認:「鐘聿,你不是我哥。」
鐘聿的眼眸黯淡了幾分,緊緊握著那個平安扣,不出聲。
我沒有哥哥。
鐘聿是我們家收養的孩子。
我爸為了攀上更高的位置,選擇收養鐘聿,以此來提升口碑。
那個時候我只有幾歲,并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只覺得家里突然有了一個哥哥,真好。
鐘聿很優秀。
不管是長相、學習,還是動手能力,都很優秀,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
后面卻總是跟了我這個小尾巴。
總之,在幾歲的我心里,他就是萬能的哆啦 A 夢,無所不能。
可惜好景不長。
我爸漸漸迷失在酒色權勢中,我媽耐不住寂寞,開始頻頻外出。
我對家的記憶,只剩下數不清的爭吵,以及空蕩蕩的家里我和鐘聿的身影。
我是早產兒,從小是個藥罐子。
夫妻離心,那麼多年的爭吵,早就忘記他們還有一個女兒,也消磨掉了對我的愛。
保姆因為家里的烏煙瘴氣,換了一個又一個。
甚至可以說,我是由鐘聿帶大的。
后來,破碎的家再也維持不下去,總算是散了。
在我爸站錯隊后,家里被查封,我媽火速離婚。
兩個人誰都不要我,更別提要鐘聿這個養子。
「孩子誰要?」
「你生的,當然是你帶走,我現在哪還有錢養她。
」
「說得好像不是你的孩子一樣,我反正不要。」
「真是麻煩,你媽都不要你,我也沒錢養你,這里有一萬塊,拿著吧,以后別找我了。」
我捏著手里的一張銀行卡,半滴眼淚都沒掉。
腦海中一片空白。
短短的時間里發生了太多的事,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此時的鐘聿已經十六歲了,他站在我面前,揉了揉我的頭,將我攬入懷里:
「別怕,還有我在,哥哥要你。」
13
因為一句哥哥,鐘聿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
他不僅要學習,還要兼職打工掙錢養家。
為了我每個月昂貴的醫藥費,鐘聿經常累得坐著都睡著。
十六歲的少年,本該意氣風發,奮筆疾書,而不是圍著我這個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藥罐子,吃了上頓沒下頓。
我爸說得對,我就是一個麻煩。
「鐘聿,從現在開始,你不是我哥,你和我鐘悅沒有半點關系。」
就算是租的房子,也是鐘聿租的。
我收拾好東西,就要離開。
鐘聿攔著不讓。
后來我學聰明了,悄悄地離家出走。
結果鐘聿發瘋了一樣,課也不上了,一條街一條街地找過來。
他緊緊地抱著我,語帶哽咽地乞求我不要再走,別讓他擔心。
我哭著罵他、打他,他也不躲。
后來,我就不走了。
那幾年,我乖乖地不給鐘聿再添麻煩,也學著照顧人。
日子雖清苦卻也開心。
我能感覺到,鐘聿努力在給我營造家的感覺。
我很感激。
等鐘聿上了大學以后,家里就寬裕一點了。
鐘聿是高考狀元,不僅有市里的獎勵,學校也有獎學金,再加上他做的兼職,也足夠支撐我們二人的花銷。
然而所有的平靜都被一陣踹門聲打破了。
我爸欠了賭債,那些人找上了我,逼我還錢。
我給不出錢,他們就把家里砸了個稀爛。
看著這些年我和鐘聿一點點裝扮出來的家,毀于一旦。
我突然覺得,整個人生都被拖進了黑暗里。
為什麼總是我呢?
是不是我只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我就是一個災星,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那個時候的我,總是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知道,我小心隱瞞的抑郁癥又加重了。
14
為了不讓在鄰省上學的鐘聿擔心,討債的事,我選擇了隱瞞下來。
結果還沒等我搬家,那幾個催債的又來了。
他們罵罵咧咧把家里的東西扔到過道,街邊,到處翻找值錢的東西。
不明就里的鄰居全都在看熱鬧,甚至有人還拍照錄像,以獲得網絡上的曝光,滿足自己的虛榮。
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我的眼神梭巡過去,看著不一的眼神,有些麻木。
隨后眼睛死死地盯著角落里的水果刀。
那是鐘聿買的。
每次他都會用這把水果刀給我切好看的兔子蘋果,就為了哄我喝藥。
現在它被隨意地扔在地上。
孤零零的,有些可憐。
那群人見找不到值錢的東西, 轉頭就盯上了我。
「既然拿不出錢來,就用你自己來還錢。」
由我來結束吧。
只要我死了,一切都結束了,鐘聿也不會被拖累。
這幾個人也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見我沒有什麼反應,其中一個人罵著推搡了我一下。
我跌坐在地上,抬眸卻看到了一雙漂亮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朝我伸出手。
我粲然一笑,揮開他,動作利落地撿起了角落里的刀。
血色漫延,尖叫聲不斷。
15
我被救回來了,是裴遇救了我。
不過在醫院躺了一個月,我就又快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