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我之前接觸其他人的感覺不一樣,是很明顯地變強了。
據沈青青所說,她剛遇見我的時候,我的魂體虛弱得快要消散了。
滿臉木然,眼神空洞,但卻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線一直吊著我,讓我怎麼也沒有辦法自如飄散。
后來她不忍心,就幫我找了份鬼壓床的工作。
慢慢地,我成了普通的一個小鬼。
有賴于沈青青的話密,又一直黏著我,我也跟著開朗了不少。
我將目光放回裴遇身上,看來得保持距離了。
正常人經常被鬼壓床,總歸是不好的。
即使裴遇天天鍛煉,身體很好,也禁不住我這樣天天壓。
我嘆了口氣,有些發愁,光是保持距離還不夠。
我如今一無所有,既然要拜托裴遇幫忙,總不可能什麼表示都沒有。
再加上之前受到的幫助,欠得好像有點多了。
「欠你的,我要怎麼還呢?」我呢喃了一句。
10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都盡量表現得很乖巧。
裴遇出門上班,我就在家里看電視,然后偷偷尋找一切可能和鐘聿有關的東西。
比如畢業照之類的。
平日里聊天,我也總是明示暗示他,多吃點補身體的。
雖然沒有辦法親自洗手作羹湯,口頭表示總得有。
可每當這個時候裴遇都會睨我一眼,看得我心中一跳,漸漸消音。
然后下次我還敢說。
這些天,裴遇比之前下班還準時,每天回來早早收拾完,就躺在床上醞釀睡意。
無聲地暗示,很明顯。
可為了他的健康著想,我也只能裝作什麼都不懂。
因著之前我天天黏著裴遇,業績超標。
其實我已經不用每天都工作了。
于是每天晚上,我就借口找沈青青聊天,跑去外面溜達。
或者在旁邊看著沈青青逗那些人玩。
連續幾天,裴遇每次想逮我的時候,我都跑得老快了。
開什麼玩笑,被人追上了,我還叫鬼嗎?
我自認為這段時間表現優秀,關心體貼都有了。
于是我挑了個月黑風高的良辰吉日,打算找裴遇坦白。
去之前,我甚至還去水鬼理發店,特地洗了個頭。
女孩子洗頭才見面的關系,應該算得上是重視了。
結果我剛一踏進門,裴遇的臉就出現在眼前,被逮個正著。
我心中一喜,笑盈盈開口:「晚上好。」
裴遇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難看得厲害,時不時還咳嗽兩聲。
「你感冒了嗎?」我關心道。
裴遇沒有搭理我,轉身去拿口罩。
用沙啞的嗓音問:「這些天為什麼不來了,你是不是找別人了。」
別人?
哪里來的別人,別鬼倒是有一個。
我有些莫名,歪頭看他,卻只能看見背影。
他剛戴上口罩轉過身來,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遮住臉的裴遇,只露出一雙眼睛。
我的視線自然而然集中在他的眼睛上。
只一眼,我所有想說的話霎時都被咽了回去,手指微微發抖。
這雙眼睛......我認得。
是來自我生前的記憶。
11
嘈雜吵鬧的街道,說不清的謾罵和指責,將我整個人都快淹沒。
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仿佛與這世間格格不入。
他們在吵什麼,真煩人。
我被推搡著跌倒在地,眼神不經意掃了下周圍,一雙眼睛吸引了我。
真漂亮啊,我在心里點評道。
然后,血腥味蔓延......
我蹲下身,捂著胸口,魂體都在顫抖。
再多的畫面,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當時,那雙眼睛的主人伸出的手到底是來推我的,還是拉我的?
概率有一半。
我突然覺得很難受,有些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要有這一半的概率。
如果,裴遇真的是那些人當中的一個,在我的死亡上出了一分力。
哪怕只有一分,那我......那我要怎麼辦?
你讓我怎麼辦?
我跑走了,將自己藏起來。
我藏在櫻花樹上,呆愣地看著裴遇在夜間尋我的身影。
連續一周,我都沒有現身,總是望著那棟別墅發呆。
沈青青也陪我一起藏著。
「你就這樣躲著他?」
她難得正經幾分:「既然有懷疑,那就去尋找真相。若真是他,我們一起把他拉來當同事。現在這樣躲起來,無濟于事。」
「嘴長來是說話的,是用來解釋的。」沈青青語重心長地勸說。
我抿了抿唇,半晌才小聲開口:「我害怕。」
害怕真相不能接受,害怕遭受背叛,害怕真正推我下地獄的人是裴遇。
裴遇終于不再來找我了。
我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隱含失落。
「沈青青,我覺得我生病了,鬼也會生病嗎?」
沈青青無奈嘆氣,戳了戳我的心口:「你那是相思病。」
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反駁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這些天,我心里、腦海里都是裴遇的身影。
好像有點慶幸。
哪怕裴遇是害死我的人,又怎麼樣呢。
終究抵不過人鬼殊途。
在我唉聲嘆氣,折磨自己和沈青青的時候,一個令我意外的人出現了。
鐘聿,他站在櫻花樹下,抬頭與我四目相對。
我輕吐一口氣,猶豫道:「你,現在能看見我?」
他沒有移開眼神,幾乎貪婪地盯著我看。
隨后手掌攤開,一個傷痕累累的平安扣乖巧地臥在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