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護律師告訴他:“人格切換后,李純彥會做一些引導,比如把《雙生記》的影像放在顯眼的位置。這些細節會讓孟芮不斷想起謝、郁二人是認錯了人,李純彥是替她受過,她也因此承受越來越大的心理壓力。而她本就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她會開始愧疚,并想著做點什麼來彌補。
“比如想要幫她去照顧李天清,再比如按照她無形之中給的暗示,制定愚蠢的魚死網破方案。”
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試問,被副人格支配的主人格造成的殺人案,審理的方向難道不該是判斷主、副人格到底誰才是兇手嗎?”
這個案子到這一步,已經是翻盤了一大半。后面的內容,慕嵐就沒再聽了,離開了旁聽席。
【20】
最后案件的審理一如慕嵐預測,謝、郁二人被殺一案,兇手為孟芮的副人格李純彥。李純彥作為副人格,并不具備民事行為能力,無認知教育、善惡觀念,最后被判消除。
也就是說,孟芮要接受治療,把李純彥從她體內殺死。
鄒琢、范可欣因教唆謝韜、郁子植性侵孟芮,同被判為強奸罪,處以六年有期徒刑。
這段時間,慕嵐一直陪在孟芮身邊。刨除治療的時間,他會帶她去逛逛街,吃吃東西,或者泡在電玩城,看著她玩AR游戲,精準無誤地擊中轉盤上的小鳥。
她還很得意:“你打得中嗎?”
慕嵐會接過她手里的槍,眼看著她,但每一發子彈都正中小鳥的胸腹。
她還不服氣,說他是作弊,他以前在國外干過不少偷雞摸狗的勾當,只是用個槍,當然沒難度。
慕嵐都由著她。當然,白天由著他。
二審結束后的第二個月,孟光玨死了,被毛線圍巾悶死的。護士說,他抱著那條圍巾一直來回喊一個女人的名字,郁夕。
有人問他在喊誰,他說是初戀。他說郁夕曾告訴過他,這樣針法的圍巾最厚實,戴起來最暖和,所以他覺得這是郁夕給他織的。
他死前幾個晚上,中心醫院里的醫護人員都說他瘋了。
孟光玨一死,孟氏更是涼透了。他這一輩子的心血,是他眼睜睜看著付諸東流的。
沒什麼比親眼所見更讓人痛苦的了。
尚東東在這期間隔三差五來找孟芮,聊聊八卦,姐妹在一起的時間就是會快一點,也可能是因為總有說不完的話。尚東東已經不想拿到慕嵐的專訪了,就這麼讓工作室倒閉了。
她其實挺不服氣的,還跟孟芮抱怨:“你說為什麼女人做生意就這麼難呢?”
孟芮不做生意,答不了她的問題:“你應該問嵐。”
尚東東瞥她:“寶貝兒,都叫嵐了?你倆就因為個案子,突飛猛進了?我記得你前邊可是死都不想再跟他有什麼關系了。怎麼?他打動你了?”
孟芮靠近她耳朵,說話時還有點開心:“他太帥了啊。”
尚東東無力又想笑,捏住她臉:“孟芮你能不能有點出息,這就原諒了?”
正巧慕嵐回來,看到尚東東捏著孟芮的臉,皺了下眉。
尚東東沒來由地發慌,趕緊松開了手。
慕嵐進門先把孟芮要的零食悉數擺進冰箱,沒理盤腿坐在地毯上的一對小姐妹。
尚東東覺得氣氛不太對,小聲跟孟芮說:“我先走了,你們家‘嵐’看起來要吃了我似的。
”
孟芮看天快黑了:“吃完飯再走。”
尚東東不了:“等他哪天不在,我再過來跟你吃飯。”
孟芮見她堅持,就不留了。
尚東東人一走,慕嵐走到孟芮跟前,把她蹬掉的襪子撿起來,給她穿好,最后雙手包住她的腳:“餓了嗎?”
孟芮蠕進他懷里:“你對我朋友好一點。”
慕嵐說:“做不到。”
孟芮咬他:“你一定要這麼直接嗎?”
慕嵐摟著她:“我觀察她很久了,她總是捏你,每次她捏完,你臉上都有紅印。這麼狠的手,你說她是你的朋友?”
孟芮:“……”
慕嵐還沒說完:“明天我們搬家,搬到她不知道的房子。等等我把房本拿來,你看要住哪套。”
孟芮要去看芮美瀾啊:“我明天要去看我媽。”
慕嵐知道:“看完去看房。”
孟芮從他懷里抬起頭來:“你要跟我一起去?”
慕嵐親一口她的嘴唇:“嗯。”
【21】
第二天是個雨天,窗外下著雨,雨卻好像是下在心里。
孟芮把花放好,蹲下來,給芮美瀾倒了杯二鍋頭。她在最后那兩年,就好這一口,別的酒她總覺得跟白水一樣,沒點勁兒。
她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扭頭看一眼慕嵐,對芮美瀾說:“還行嗎?跟你看男人的水準比。”
說完她笑了下:“孟光玨可不配。”
她好像也沒什麼話要對芮美瀾說,母女倆最應該好好說話的那幾年,芮美瀾整日以淚洗面,美人目活生生哭成了兩顆風干的龍眼,眼瞼上都是萎縮的皮肉。
她喝完一杯酒,站起身來,說:“以后少說點心甘情愿,這詞真是惡心又下賤。”
話閉,她又自嘲一笑:“沒以后了。”
再也沒有以后了,芮美瀾已經被她的心甘情愿害死了。
孟芮從芮美瀾的墓碑前離開,走到慕嵐身邊。
慕嵐跟她一樣,穿了一身黑,在這樣的陰天里,似乎有一種致郁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