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妹,祝你姻緣和順。」沈堇的話夾雜著在河風里,聽得讓人恍惚。
這……這是要我下地府和鬼成親去?
我沉入河里沒多久,身子就軟了,意識也模糊了。
可我沒想到,自己的好運沒用完。
都這樣了,還能被救上船坊。
醒來時,有位小生正好走進來:「你醒了?正好,這就告訴少主去。」
「少主?」我打量著這船坊,心里暗暗吃驚于這里裝潢之精致。
「少夫人不知道?我們少主,可是富戶,產業無數。」
聽到前三個字,我心里咯噔一下,忙問:「你們那位救了我,我就要以身相許?」
「不然呢?」忽然間,有只手掀開了船坊的簾子。
來人一襲鴉青色衣裳,裳上鑲金絲,腰間系著麒麟玉帶。
我開始對少主產業無數這件事,深信不疑。
順帶對以身相許這事再無二話。
因為這是我老相好啊!!
燕祁進來時,和我搭話的小生立即退了出去。
「金蟬脫殼。」我瞪大了眼睛,冒出四個字來。
燕祁幽幽地看著我一會,慢慢道:「李書懷收到的那封信,字寫得歪歪扭扭,是你寫的吧。」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燕祁瞬間就明白了。
「我不會問你是如何知道的,」燕祁道,「我不逼著你撒謊。」
我又開始嚶嚶地哭:「我是為了你好。」
「你哭什麼?」燕祁的指掌覆上我的臉頰。
「我哭禪房里有暗道你竟然不告訴我。」
既有通往生路的暗道,可在書里,他卻沒有選擇走。
是絕望驅使。
然而這次火光燃起時,他做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我告訴你了,我送過去的經文,里面夾著東西。」
我又想哭了:「我看不懂那些,所以你送過來的我從來不翻。
」
燕祁:「……」
「你怎麼突然想要離開玉清廟了?」
「我若說,是因為覺著你機靈聰敏,若困在一方廟宇里磋磨年華,太過可惜,你信嗎?」
「我機靈聰敏,」我止哭反笑,「我信。」
這天夜里,我又是一晚沒睡。
除卻少主家財萬貫這事讓人高興以外,燕祁還同我說,他這一生都被執念裹挾著,從未變過,只是如今執著所求的,是我。
番外
有個初來定居的富商在蘇州修了座寺廟。
起初城里人猜測又是一個為博好名聲的。
直至寺廟修起來后,佛祖座下常常出現一位來聽禪的矜貴公子,十分潛心。有人認出就是那位富商,可這會也沒人感興趣他是否誠心了,忽然變成了眾口一詞,都道那公子生得俊俏,繞手的佛珠一捋,活脫脫一個小神仙。
于是那段時間里,寺廟香火格外旺盛。因為多了不少專門去偷瞄他的未出閣女娘,也有為自家女兒或妹妹去相看的嬸子。
然而有一日,那公子出寺時,有個穿金戴銀的女子從轎子上下來,落落大方地走上去挽了他的手臂,還對著耳朵說了好一會的悄悄話。
原來是個有婦之夫啊。
城里有不少家都覺得失望。
只是如何看,這二人都不相配嘛。
公子出塵脫俗,而那女子,雖生得貌美,舉止卻不夠斯文,不夠優雅,性子也不夠賢淑,從來不見她陪著一道來聽禪念佛,每每讓公子落單。
后來,有人大著膽子問公子:「你家夫人為何總不同你一起來?」
燕祁微微笑道:「我夫人聽不明白這些,我讓她看戲聽曲去,她果然更高興些。
」
看,還是個無內蘊的繡花枕頭。
城里的人更痛心了。
燕祁卻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說來有意思,還在玉清廟時,沈妤和她長兄沈堇,這倆人雖有佛心,但不多。
沈堇會悄悄帶她去后山吃廟里不能吃的東西。
而沈妤,自己一個人坐在樹下,認認真真地把沈堇帶來的東西偷偷吃完。
你見過山上的松鼠是如何吃東西的嗎?
就是沈妤那樣的。
因為認真看起了松鼠……不對,是沈妤吃東西,所以沒有跟上下山去的皇后,才讓沈妤撞上了她,后來還花了些功夫來周旋。
燕祁知道沈妤從前的名聲很不好。
說她惡毒又愚蠢。
惡毒……從前不愛看熱鬧,所以燕祁沒親眼見著她所為,于是并不承認這一條。
而愚蠢這茬……其實沈妤能算明白賬。
更談不上愚蠢。
至于沈妤不愛過來廟堂,一是她無意于佛文經書,二是她有一遭過來時,被嚇著了。
神志不清的娘子站在寺里的銀杏樹下,見人就拉扯過來問:「你瞧見我的梁三郎了嗎?就是那個負了我的梁三郎。」
沈妤剛好從銀杏下路過,被眼前所見驚得怔愣了片刻,結果立刻被瘋娘子緊緊攥住:「你定是見過我家三郎的,對不對,他如今在何處,你快些告訴我。」
手臂被娘子的指甲嵌得極深,沈妤吃痛了一聲。
「妤兒。」一道身影忽地掠過,從瘋娘子手中把沈妤解脫出來,把她護在懷中。
隨燕祁一同出現的還有一位年輕僧人。
僧人面目溫柔地走向瘋娘子,輕言喚道:「女施主,今日臉色好些了。」
「三郎,你是三郎?」
娘子抓住了僧人的袈裟,不肯放手,眼中含淚。
僧人不置是否,只淡淡地看著娘子,任她宣泄。
直至娘子的家人匆匆趕來,才解了娘子對僧人的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