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們也挑不上果子了,聽說被那些光頭小和尚給一哄搶走了。
禪房里,燕祁拂掉了那些一筆一筆抄出來的經文。
他的臉龐霎時失了血色,變得蒼白似鬼。
原來之前只是克制著。
可如何克制得了。宮里親情難得,燕祁數年來都以為自己是那不可多得的幸運者,但最后竟也不落俗套地走向離心離德。
書里寫過,燕祁也有野心不盛的時候,每當那時,他便想著不力爭些東西,皇后晚年怕是難過得很,于是在奪嫡的風浪里越裹越深。
「啪。」又一聲響動,把我的思緒釣了回來。
在燕祁忽然摔了杯盞的時候,我覺得他這手,怕是好不了了。
然而壓著不讓他做的話,又怕他無處宣泄,最后真放把火來結束這一切。
「阿妤,」燕祁忽然把頭轉向我這邊,「你瞧我可憐嗎?」
「可憐。」我如實道來。
燕祁笑了一下,語色難辨:「是母后親口相告,并非旁人把持著這秘密來羞辱我,我倒還要說上一句佛祖憐我了。」
是我,不是佛祖。
月光流入窗欞,燕祁籠在一片青白里,分外陰郁。
我把地上的碎瓷踢到一邊,然后去點燭火。
燭火燃起時,腦海里忽然映過燕祁在書里的結局。
手一抖,蠟燭就被拂倒了。我手忙腳亂地扶起這長物,結果不小心被火苗舔舐了一把手腕。
痛得我忍不住啜泣起來。
「阿妤?」燕祁聞聲,語氣里出現了起伏。
一番傳召過后,房里又剩下我和燕祁二人。
我坐在燕祁腿上,順道趴在他的肩膀處,小聲嗚咽。
我本來是無心之失,但到這時算是多裝了一會,其實已經不怎麼痛了。
但被火燒那會,是真的會疼。
不知道燕祁記住了沒。
「是要吃烤鴿子嗎?」燕祁虛扶著我腰肢的手緊了緊。
「那已是數日前的事了,」我止住哽咽聲,「當時沒有的,過后可不要。」
燕祁一怔,問:「那你現在想要什麼?」
「你安生活著,好好護我。」
「難怪你不要烤鴿子,這和烤鴿子比,差遠了。」
確實。
燕祁后來不說話,屋里靜靜的,我就睡了過去。
就這樣掛在燕祁身上一夜,而燕祁也坐了一夜。
9
在書里,與男主爭皇位的反派男配最終不得好死。
與女主奪寵愛的惡毒女配最后得到了原諒。
所以在大婚過后,沈瑤帶著沈堇,一同來看我。
這雖是我和沈瑤的第二次見面,她熟稔地挽起我的手說著體己話,而沈堇只是不遠不近地在身后跟著,一言不發。
「聽太子說,你與翌王一道在此修禪,妤兒,你得小心些,此人心機深沉,你不要與他來往過密。」沈瑤說這話,是真心為妹妹沈妤好。
可偏偏我有九百個心眼子。
與心機深沉的哥哥簡直是絕配。
然而,我在面上依舊微笑地點了點頭:「謝謝阿姊。」
「瑤兒,你不是還想去求簽嗎?」沈堇在這時提醒了一句。
「你且等等我。」沈瑤笑著對我說。
沈瑤小跑著走開之后,沈堇填補了我身旁的位置,低聲道:「那個李書懷,死了。」
我頓住腳步,「死了?」
「我查了好幾日,」沈堇打量了我幾眼,「是翌王的人干的,可看你反應,似乎沒料到這一層。」
我點了點頭。
「在李書懷死后,我潛入他的府邸,想要找出那封信,可怎麼也找不到,不知是不是被他自己燒掉了。
」
沈堇說著的時候,我忽地想到另一種可能性。
那便是信已經落在了燕祁手上。
燕祁會不會知道,藏在背后的人是我?
「走水了!西南角的禪房走水了!」
寺院內忽然四躥起驚亂的喊叫。
西南角……是他的房間。
為何還是燒了起來?
我兩眼一黑,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又顫巍地跑了過去。
燕祁的那些侍從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幾番想要沖進去,然而火勢太大,被人摁住。
火光朦朧了我的視線,腦海里一片空白,偶爾會浮出燕祁一身白衣地跪在佛前的身影。
沈堇遮住我的眼睛,強行要帶我走:「別再看了,會做噩夢的。」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硬是停在了原地。
匆匆趕來的沈瑤,見狀落了淚:「妤兒,阿姊求你了,快些離開,等皇族過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要被審上一番,你會受罪的。」
我看著梨花帶雨的美人,哀哀地嘆了口氣,任由她帶著我走。
燕祁身死玉清廟這件事,惹得京城風云四起。
聽說中宮皇后大病了一場。
而我這里,有個外地的商戶托人來提親。
這走向竟與書里的結局差離不了多少。
沈堇攔著不讓我草草下嫁,但家中主公,也就是我父親,早就對我失望不已,再加上朝中動蕩,他無暇顧及我的婚嫁之事,于是允了商戶的提親。
沈堇與父親抗爭了好幾日,然而后來也安靜了下來,我不怪他,他盡力了。
雖然是下嫁,但送我出城那一日,伯爵府還是派了不少奴仆和陪嫁跟著我的轎子。
而沈堇負責送親。
途經永安河時,他命車夫停下來,讓大家緩緩。
可沈堇也被人穿了嗎?
否則他怎麼會趁大家不備的時候,將我推下了永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