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問你去不去觀禮,意思是,可以解了對你的幽禁。」
我確實……沒聽懂。
我知道在聽他們那些人的話時最好掰開幾層來理解,可是太辛苦了,我不干。
「三妹妹?」
「出去的話,是去哪?」
沈堇:「當然是回府里去。」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那兒我更不熟,府里的人也不怎麼好相處。
沈堇的神情變得窘迫,他躊躇地說:「是我錯了,在角樓那時,我不該疑你一分的,三妹妹,我后悔多時了。」
沈堇真錯了嗎?
可沈堇曾經是親眼見過「我」的惡行被揭露的時刻,連謹慎深沉的太子都會在沈瑤失蹤時第一反應就肯定是我下的手,沈堇又為什麼不可以呢?
我無奈地朝沈堇笑:「是比起府里,我在這里待得更舒心。」
哼,小廚房不肯給我煮面的事我可記下了。
沈堇看起來依舊不開懷。
他安靜地看著我,看著明明就在眼前的我,卻又似隔著鴻溝,最后嘆了口氣。
8
沈堇臨走前,問可以為我做些什麼。
我讓他幫我給一個叫李書懷的人送封信,而且得是對方收到信,卻不知是誰送出的。
沈堇沒多問,很利索地答應了。
好在他不問,不然我不知該怎麼掰扯才好。
這個叫李書懷的,就是把真相告訴燕祁的人。
所以我趕在前頭給他送了幾個字——「二位都已知道你的打算。」
李書懷是能看明白其中寓意的。
他是替皇后辦事的人,辦的又是關于燕祁的事。
虛晃這一槍,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嚇得屁滾尿流地離開京城,從此隱姓埋名,夾起尾巴做人。
次日。
今日是太子燕淮迎娶沈瑤的吉日,連玉清廟的香客都減了些,好像都奔著去看那十里紅妝了。
我又疊了高高的磚層,踩上去趴在墻邊看,可頭仰得再高,也沒見著什麼。
我在墻邊趴了老半天,估摸著連在宮里舉行的那一份儀式都該完了的時候,就失了興致,正想下地,卻看見忽然被抬來一頂小轎子,落在外頭。
我多看了幾眼,直到轎子上的婦人下地,才匆匆跳下來。
像是……皇后的身影。
可燕祁這會還在前邊聽禪。
我步入佛堂,一眼就看見燕祁的身影,他神情是專注的,然而卻能辨出我的腳步聲,沒有回頭,倒是輕聲道了一句:「后頭有宮里送來的新鮮果子,去拿吧。」
像在哄孩子。
可那是皇后,皇后過來這件事自然比果子更有吸引力。
何況前一日我還弄了些動作。
見我滯住,燕祁低眉同僧人說了幾句話,便起身道:「我同你去看看。」
我連忙說:「我瞧見皇后來了。」
燕祁皺了皺眉。
他一下就想明白了,這是有天大的急事,才讓皇后一刻都等不及。今天可是太子成婚的日子。
我瞥見皇后身影的時候,下意識地閃到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母后。」
「祁兒,你知道了是不是?你全都知道了是不是?」皇后不復嚴厲,她顫著手扶上燕祁的臂間,「李書懷那廝昨夜匆匆來向本宮求饒,說什麼連你也知道了。」
這……李書懷竟直接去找了皇后。
他怎麼敢的啊。
我看不清燕祁的神情,只知道他沒有我想象中的方寸大亂。
燕祁沉默著,袖口下的手握成拳,接著又松開。
我從前猜對了,他并非察覺不到什麼,而是不敢信,不愿信,所以皇后送經書,送藥過來,都值得分外高興,畢竟這便能說上一句母子情深。
「祁兒……」皇后喘著粗氣,「你為何不說話?」
「我生母盛貴妃被打入冷宮時,我連日高燒不退,其他人說我們這對母子皆是不詳之身,是母后不顧非議,將我抱回中宮。等我大了些,母后就替我籌謀前路,殫精竭慮,可到如今卻不惜前功盡棄,舍了我去。我原不知,母后對我失望至此。」
暮時已至,寺里響起渺渺鐘聲,燕祁的聲音隱于其中,有種蒼涼之感。
我嗓子有些干澀,又在香火繚繞間,不慎咳了一聲。
「是誰?」皇后總能在一瞬間換上另一副面孔。
「母后,是一個新來的光頭小和尚而已。」燕祁說。
我……怎麼從走錯路的香客變成光頭小和尚了。
「祁兒,此次是本宮錯了,原不該那樣鬼迷心竅的,本宮這就像你父皇求情,務必讓你回去。」
「母后,我手還傷著,」燕祁微微用力,手臂便離了皇后的掌心,「還是在此處休養為好。」
燕祁隨即轉過身,沒有再周旋下去的意思。
「阿妤。」燕祁竟叫了我一聲。
我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從柱子后面走出來。
燕祁面不改色地問:「那小和尚可趕跑了?」
我連忙道:「早跑了。」
「我們去挑果子。」燕祁道。
我忙點點頭,迅速跟到他身后去。
「祁兒!」皇后的語氣急切了不少,「這沈家三娘并非良配,連后妃們如今都知道她心地不正了,你這是在做什麼?」
「母后若真要論上一句心地不正,怕兒臣自己也是要羞紅了耳朵的,」燕祁的聲音有如冷徹的寒玉,「母后,你還要干涉嗎?」
這皇后是真怕了燕祁,連狠話都說得氣息不穩:「逆……逆子。」
燕祁始終沒有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