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淡淡地回:「離得近,就搭了把手。」
后來他們又談了幾句,大多是圍繞著皇后娘娘來說的。
燕祁,很信任依賴這位養母。
也得,燕祁自三歲起就養在皇后膝下,早視她為親母了。
我掀開簾子出去時,燕祁看著我道:「我母后給我送了東西。」
有點像收到禮物之后的炫耀。
「皇后從前,很疼你吧?」
「是,無微不至。」
可如果不是皇后,燕祁是不會敗的。
他并不弱于燕淮。
鬼使神差地,我說了一句很刺耳的話:「你若不收手,你可能沒命再見她。」
話音落下,一時靜寂無聲。
燕祁的眼睛覆上冷霜,他緩緩開口:「你說什麼?」
我一向是不怕他的,可這會突然怕了。
好在他的手尚不能行動,否則我脖子可能都要斷了。
可是,話已經說一半了,收不回去,「我說,你別爭了。」
「你又憑什麼管我?」
「我......」縱有千句萬句想說,喉間卻似有東西窒住,良久,我學著他撂狠話,「眼見你一意孤行偏往死路走,我拉你一把卻又嫌我多事,我不管你就是了。」
「站住,」燕祁沉聲叫住欲要逃離的我,「是外頭的哪一個知會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的?」
「佛祖告訴我的,你倒是找他算賬去。」我吵不過他,轉身就走。
后來看見閃爍著微光的佛堂,我不由自主地踏了進去。
里面有僧人誦經。
我把膝蓋著在蒲團上,安靜等僧人誦經,我本來是聽不懂的,可是卻出奇的有耐心。
僧人停下念經,回頭問我:「女施主,可有事?」
「我的一個朋友,心里有很重的執念,哪怕會讓他送命,可就是不肯放。」
僧人微笑道:「你得讓他自己來。
」
可他日日都來,只是佛念不入心。
也不知道燕祁每日是怎麼跪下來兩個時辰的,我只跪一會兒就覺得膝蓋酸。
「坐著。」后面忽然傳來聲音。
我回頭,瞪了燕祁一眼:「你不是嫌我管你嗎?而你現在又憑什麼管我?」
燕祁帶著傷臂,走得緩慢,也不急著回我,后來慢條斯理地坐到蒲團上,才道:「你竟是有脾氣的。」
不知為什麼,一旦面對燕祁,我就會迅速崩掉作為一條謹慎咸魚的人設,變得口無遮攔:「是你縱下的,別人一見著我都是指責先行,把我壓得不敢說話,可你卻懶得搭理我是否驕縱狠毒,我自然就不夾著尾巴做人了。」
「你初來玉清廟時,被那群女娘欺負得臉面全無,卻還是裝作無事人一樣,能有多驕縱狠毒?我又為何要搭理。」
「你這話像在夸我有胸襟,所以你是來求和的?」
燕祁是左右都不會被我牽著走的,他繞回到自己身上,「手疼,出來走走。」
「很疼嗎?你沒喝皇后送來的藥?」
「還是疼。」
我在心里竭力告訴自己他在賣慘,我不能吃這招,這樣輕易被他拿捏住,日后再吵架我還能有什麼底氣?于是,我一眼也沒有看燕祁伸出來的手,低下頭,后來覺得口舌干燥,于是拿出從光頭小和尚那里搶過來的果子,一口一口地吃,脆聲泠泠。
隱有嘆氣聲落在佛堂里,連帶著我這果子都帶上酸澀之氣。
「瞧你是半分也顧不上我了。」
我仍舊不理他。
「你說我要在這和佛祖看上多久,他才會讓你理我那麼一時片刻。」
我瞪他一眼,猶豫幾番,才掏出余下的果子遞過去。
燕祁不知是真矯情還是假作勢,偏不肯接,「拿不住,不信你看看,這兒還是通紅的一片。」
我扭扭捏捏地湊過去,借著微弱的燭火光端詳他的手,卻橫豎端詳不出什麼東西來,便抬起頭,恰巧近了燕祁的臉龐。
他的眸子里泛著克制的情欲,濃淡不定。
鼻尖將碰未碰,淺薄的氣息交纏著,卻始終沒有落下來。
靜止之下是暗流涌動,是試圖瞞過佛祖的故作矜持。
7
我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想過離開玉清廟的事了。
覺得在這待著還不錯。
可是我知道燕祁還在想。
我那日撞見他在燒信件。
到這一步,距離結局已經很近很近了。
在奪嫡后期,燕祁簡直是厄運纏身。先是被信任的母親在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又在伺機再起時被曾經施恩過的人往傷口撒了把鹽。
沒錯,告訴燕祁真相的那人曾經受過他的恩惠,只是那人為了投誠現成的儲君,不惜把燕祁踢到地獄里去。
至于皇后那邊,也是一本復雜的賬。她膝下無所出,將燕祁從幼兒養育成人,若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她從來沒想過要置養子于死地,只是宮里人心不察,受人挑撥,便對燕祁生出疑心,種種因素交織著,促使她做出了使自己日夜難安的決定。
那日皇后親臨玉清廟,表現得那樣聲色嚴厲,也是失了陣腳的表現。
燕祁或許能想到這一層,但他不會允許自己相信。
這局不好解。
在太子大婚的前一天,沈堇又來找我。
我睡眼惺忪地去見他,他開口第一句就把我嚇醒了:「三妹妹,太子說的話,你是沒聽明白,還是聽明白了可是裝著不懂?」
「太子又來了,他說的什麼?」
沈堇搖搖頭:「是先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