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哪里看過這段話:當你不知道怎麼安慰別人,就講給他一個更加悲慘的故事,這樣對方自然就會覺得自己沒那麼慘了。
于是我坐在床腳繼續講述:「就說我朋友他爸,在城里勾搭上了白富美,她媽想不開喝藥死了,她只好跟著爸爸,在后媽手里討生活。
「后媽你知道吧?
「就那種私下里特別狠毒,表面還要做好人的那種女人,她對我朋友就是,表面和和氣氣,背地里卻連肉都不給她吃。」
說著說著,我眼眶微微濕潤了。
「而且,因為后媽也有一個女兒,她不管怎樣都不能出頭,只能處處低調,這樣別人才會去夸那個孩子優秀。
「所以說,有媽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許久沒有得到愛,我已經忘記了被愛的感覺。
眼淚猝不及防從眼眶滑落,我連忙悄悄擦去,一邊清清嗓子:「喂,魏玉西,你還在聽嗎?」
床里沒有回應。
起身一看,對方緊閉眼睛,呼吸綿長。
不知何時早已睡著了。
……
果然,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10
第二天一早,我出了房門,見我爸在小花園門口朝我鬼鬼祟祟地揚手。
我走過去,他悄悄塞了張卡在我手里。
「這里面有十萬塊錢,你拿去當嫁妝。」
我爸是當年村里有名的帥哥,如今五十多歲了,看起來依舊英俊儒雅,妥妥的上層人士風范,我拿了錢,內心卻毫無波瀾。
「謝謝爸。」
我爸剛給了錢,下一秒又猶猶豫豫:「要不,你把嫁妝放在爸這,爸幫你保管?」
區區十萬塊,不過徐家人出去玩一趟的錢,他還得藏藏掖掖,生怕被我繼母抓住把柄。
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不用,我自己拿著。」
「哦。」
他似乎還想說點什麼,神色局促,面上浮起慚色。
我擺了擺手,轉身往花園深處走,我繼母穿著絲綢晨衣,正在不遠處照料著她名貴的蘭花,見我素面朝天地走來,她心情很好:「早啊小葉。」
我有些沉不住氣:「阿姨,之前答應我的事,什麼時候辦?」
「又不急。」
「不急是什麼意思?」
我繼母擱了水壺,笑容含蓄:「小葉啊,你都嫁人了,這麼大的姑娘怎麼沒城府……在這之前,你好歹要向我保證,你在魏家會一直待下去呀?」
「你想要我待多久?」
我繼母剛要說話,徐曳從花園另一邊走來:「姐姐,姐夫對你那麼好,你竟然還想走?」
瞧她們個個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心下不爽:
「我想不想走,和你有什麼關系?」
她笑道:「可是姐夫真的很好啊!他人長得帥,性格又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瞎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滿意是吧?」
我揚一揚唇:「那要不,我們現在換過來?」
聞言,對方面上閃過一絲狼狽。
「……我不是這意思。」
懶得和她們扯皮,我冷冷環視面前的母女:「不管怎樣,最多三個月。
「我等著你們。」
說罷,我轉身就走,下一秒,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門廊下。
「什麼三個月?」
11
我被問得張口結舌。
幸而對方沒有追問下去,反倒摸索著過來牽我的手。
「陪我上班去吧,嗯?」
「上班?」
「嗯。」對方親親熱熱地挽住我,完全不顧身后那對布景板一樣的母女,「我已經三個月沒有去公司了,今天要開會,還要整理文件,全都要靠你幫忙了!」
我見那兩人面色不約而同變得難看,心下忽然泛起一陣隱秘的快樂。
「……好。」
一個小時后,魏玉西帶著我,來到了魏家嘉行大廈頂樓。
這是一間全開放的會議廳,穿著細高跟的秘書小姐將我們安頓在會議桌主位,又輕聲細語地請示:
「魏總,這位是?」
桌下,魏玉西握住我的手,似乎心情很好。
「她是我的眼睛。」
「哦哦。」
秘書小姐打量我一眼,端來了兩杯香氣撲鼻的熱茶,我端起碰了碰,差點失手打翻。
這也太燙了吧!
瞥一眼那神色如常的女秘書,我直接將兩杯茶推遠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魏玉西抬抬手腕,下一刻又反射性地放下去,我連忙道:「快兩點了。」
「嗯。」他又問,「人都來齊了?」
明明提前通知了會議,要求各部門經理及所有董事出席,在會議上做統一的敘職報告,此刻的會議廳卻是寥寥幾人。
身后的秘書更是口吻淡淡:
「沒呢魏總。」
良久,魏玉西點頭。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焦慮,兩指輕輕敲擊桌面:「小葉子,麻煩你幫我打一份 email,群發到工作群。」
「現在?」
「現在。」
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我拿過面前的筆電開始打字。
「各位同仁,本人因視力受損,上個月經過醫院會診,已取得一定突破性進展……」
打字的我震驚了:「真的假的?」
「繼續。」
「……考慮到病因是視覺區病變,近期已經預約手術,復明概率在 85%,屆時將對公司進行比較大的人事調整,望悉知。
「——執行董事魏玉西,敬上。」
說完,面前的男人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
雖然,那茶水依舊很燙嘴。
但他一口氣灌了下去,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是個狠人。
環顧四周,不光秘書小姐面色鐵青,與會的眾人同樣面面相覷,欲言又止。